宋九兮輕盈地飛掠到一處屋頂上,她目光緩緩掃過周圍,忽然朝一個方向追過去。
一個蒙面黑衣人見她追過來,閃身進瞭暗巷裡。
宋九兮沒有猶豫,也跟著進去瞭。
潮濕的民居後巷,屋簷下的溝渠流著色澤深綠的污水,散發著陣陣腐臭。青石板的路面上還殘留著死狗的血跡,甚至有些墻壁上還有一道道不明的深色血跡。
宋九兮屏息落在地上,她面不改色地往裡走。忽然耳邊有一陣破空聲,宋九兮側身躲開,一枚暗器擦著她的腦邊飛瞭出去。
宋九兮循著聲音,下一刻出現在黑衣人面前。
黑衣人知道藏不住瞭,猛地出手。宋九兮眉眼極冷,出手招式越發冷靜。
黑衣人招式凌厲,拳法大開大合,內力似乎源源不盡。
宋九兮驚咦瞭一聲,那人拳頭猛地砸向宋九兮的肩膀,宋九兮肩膀往下一沉,纖細的身子如魚般滑開。
黑衣男子粗糲的聲音響起:“凌雲閣的凌雲步法果然不同凡響。”
宋九兮擰起眉看他:“你到底是什麼人?”
那男子冷笑一聲,這聲音聽起來像是刀尖從墻壁上劃過,既刺耳又粗劣。
“恐怕凌雲閣那位都不知道,凌雲閣之外竟然有人將凌雲步法練到瞭第七重瞭。”
宋九兮問:“閣下是江湖人?對凌雲閣這麼瞭解。”
男子冷哼一聲,忽地袖袍一甩,宋九兮以為他是要發射暗器,忙閃身避開,但下一刻這人就消失在瞭原地。
等宋九兮回過神來,這人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瞭。
宋九兮找瞭幾條街都沒找到這人瞭,他像是一滴水混進瞭寬闊的大海裡,瞬間就消失瞭蹤跡。
這個人隻是為瞭殺王管傢而來,跟宋九兮交手後,也似乎在隱藏著招式,不想讓宋九兮看出來。
宋九兮先去得雲樓一趟,讓付辰雲查查這個人。
但付辰雲說:“據我這些年對京城的瞭解,京城裡沒有這樣的人。”
宋九兮也懷疑是江湖人,但若是江湖人,這人乃至背後的人是什麼目的。
長平侯府空得一個爵位,但實際上宋文智沒有任何實權,就是太子也不怎麼看重這個太傅。
但卻有人在長平侯府佈下王管傢這個人,王管傢還牽連到娘親的死。
宋九兮越查越覺得娘親的死復雜,到底是誰要瞭娘親的命。
線索在王管傢這裡又斷瞭,宋九兮臉色很不好。她回到燕府時,見方瓏跪在屋前的三層臺階下,膝蓋前放著素光刀。
“主子。”方瓏埋下頭,說,“是屬下辦事不力,沒護住王管傢。”
宋九兮問:“跪瞭多長時間瞭?”
青姨回答說:“從回來就跪在這瞭。”
“嗯。”宋九兮應瞭一聲轉身進瞭屋子,沒有對方瓏說一句話。
青姨看看方瓏,又看看屋內的宋九兮,隨後嘆瞭口氣。
方瓏心下越發不安,她知道自己對宋九兮投誠,宋九兮一直沒真正信任過她。
她原先幫著邱傢做事,而且還幫宋晚晚對付過宋九兮。要是換成另一個人,也不會相信她的投誠。
而她本來投靠宋九兮,就是抱著賭一把的心思。但這些日子她跟在宋九兮身邊,是親眼見瞭宋九兮的能力,也知道自己賭對瞭。
她相信憑著宋九兮的能力,可以找到太子謀害方傢滿門的證據。
她如今對宋九兮隻有忠心,沒有絲毫背叛之意。她是真的將宋九兮當作主子來看待的。
但這次她竟讓王管傢在她手裡被殺瞭,方瓏內心愧疚不安,也不知道宋九兮會怎麼懲治她。
若是讓她離開,或是要她的命……
方瓏不敢想她即將迎接的是什麼。
燕述白進院子的時候,見方瓏跪在屋前,微微挑瞭挑眉。這滿院來來往往的下人們,也沒一個人敢說話。
燕述白推著輪椅走進屋子裡,笑著說:“娘子這麼快就回來瞭,我還以為娘子會在宋府待幾日呢。”
“那樣的地方有什麼好待的。”宋九兮抬頭瞥瞭他一眼,又繼續看自己手中的醫書。
燕述白聽瞭隻覺得滿心愉悅,他如今這一方院子真成瞭宋九兮的歸處瞭。
“中午在宋府吃什麼瞭?”
宋九兮忽然想起來,她回去一趟連飯都沒吃上。
真是虧大瞭。
要是她留下來吃飯,那吃不下的反正也不會是她。
燕述白見宋九兮的眼神就明白瞭,立馬吩咐小廚房做好飯菜送過來。燕述白拈起一塊千層酥放到宋九兮嘴邊,笑著說:“先墊墊肚子,等飯菜上來再吃飯食。”
宋九兮下意識地張開嘴,千層酥甜膩的香氣中混著一絲淡淡的藥香。
那是燕述白常年臥床喝藥,以至於在皮膚上浸入的苦澀藥味。宋九兮最近跟各種藥材打交道多瞭,卻覺得這種藥香很沁鼻。
燕述白又將第二塊千層酥遞到宋九兮嘴邊,剛剛好在她第一塊吃完的時候。
燕述白盯著她,一連喂瞭她三塊。
宋九兮自己也不知不覺,等燕述白不喂瞭的時候,她才抬起眼,薄薄的一雙清冷眼睛直直地看著燕述白。
她掃瞭一眼被燕述白挪開的千層酥碟子,眼底漫上一絲不高興。隨後她嘴唇抿直瞭,垂下長長的羽扇,又落回到書頁上。
這一點情緒像是開出的一朵花,讓她清冷的神色裂開瞭,顯露出可愛又動人的一面。
燕述白嘴角噙著笑,目光溫柔似水。等看夠瞭宋九兮的神色,他才哄著說:“馬上就吃飯瞭,點心吃多瞭,一會吃不下去飯瞭。”
宋九兮抿瞭抿唇,半晌才“嗯”瞭一聲。
燕述白笑的更開瞭,要不是不想宋九兮被嚇到,剛才就不止是喂點心這麼簡單瞭。
燕述白心裡嘆瞭口氣,慢慢來吧。
下人們將飯菜端上來,路過方瓏的時候,都垂著眼不敢說話。
宋九兮拿起筷子才淡淡地說:“起來吧。”
方瓏愣瞭愣,才說:“謝主子。”
宋九兮說:“去找青姨拿點藥膏,這兩日養好傷再過來找我。”
“是,主子。”方瓏說。
等方瓏離開,燕述白笑著說:“今日之後,方瓏對你可算是死心塌地瞭。”
主子禦下有獎懲,有溫情,還得有威懾,才能震得住人心。
方瓏從宋晚晚身邊投靠到宋九兮身邊,宋九兮雖然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但那也要看怎麼用好這個人。
宋九兮想好好用方瓏,那就必須要方瓏的心在她身邊。
今日這一番震懾,想必方瓏心裡已經有數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