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芳薈垂著頭，目光卻落在桌子上淺褐色的茶湯上。

從茶面上她可以看到賢王殿下，眼眸中露出的一絲得意。她忽然覺得前路一片灰茫茫，她本來期待的婚事，早在她不知道的時候，就已經變成瞭面目全非的樣子。

如今她不得不進賢王府，卻不知道自己要如何在賢王府裡生存下去。

賢王看夠瞭左芳薈臉上的神色，低聲認真地道：“不過，左小姐放心，父皇的聖旨隻說昌靜郡主嫁於我為正妃。但我已經請求過父皇瞭，左小姐以後也是我的正妃。”

左芳薈驚訝：“殿下的意思……”

賢王溫柔地道：“在本王的心裡，一直隻有你才能當我的正妃。”

左芳薈感動，眼眶中盈出淚來。

賢王繼續說：“昌靜公主再如何，本王也隻認準你。下個月初八，本王會八抬大轎風風光光把你娶回去，絕不讓你受一點委屈。”

左芳薈擦瞭擦眼角的淚，起身行禮。“臣女等著這一天的到來。”

賢王離開後，左芳薈喝瞭一口已經涼透瞭的茶。

她心中越沉越靜，知道自己以後會走上一條什麼樣的路，但她也知道自己別無選擇。

左夫人知道瞭賢王的來意，還是忍不住怒聲說：“兩個正妃？！這在皇傢是從來沒有的事，這樣的事簡直……”

左夫人說不出粗鄙的話來，但心裡又怒又心疼。

她從小往貴女培養的女兒，何曾受過這樣的侮辱啊。

左府關起門來瞭，孝寧公主和昌靜郡主的婚事滿京城的人都知道瞭。大傢也驚異，賢王竟然要娶兩個正妃入門。

雖然平常百姓傢平妻也常見，但皇傢為瞭子嗣，從來不會做這樣給後代惹麻煩的事。

不然兩個妃子生下來的兒子，誰算嫡誰算庶，在這樣嫡庶分明的社會，嫡子才能掌握最大的權力。

宋九兮聽到這消息，眉頭狠狠皺瞭起來。

一來她是為瞭左芳薈不平，二來她看不清賢王所為是為何瞭。

她之前還猜賢王中意的會是孝寧公主，畢竟他曾送瞭血玉手鐲給孝寧公主。

如今卻要娶昌靜郡主。

從僅有的幾次碰面，宋九兮知道昌靜郡主遇事比孝寧公主冷靜，說話也知分寸，其他當面看起來就太平常瞭。

一個在北齊不受重視的郡主，自己的父親還是被驅逐出皇位爭奪的病秧子，這樣的人卻能在進入大衍後，高調喜歡上瞭賢王，甚至不惜在談判中把此條加入談判約定裡。

這個女子不簡單。

而段牧的調查也很快送過來瞭，首先孝寧公主的身份就存瞭疑。

孝寧公主是五皇子從民間帶進宮裡的，身份經過瞭北齊皇傢的驗證。

但段牧查瞭據說是孝寧公主母親的那個民女，一直一個人帶著孩子生活在山上，隻有山腳下送菜的樵夫認識她，也能證明孝寧公主的身份。

而且當年北齊皇帝要瞭這個民女後，將一個宮女派去照顧民女，這個宮女如今成瞭嬤嬤也證明瞭孝寧公主的身份。

但七星門的人摸到那個山上，卻發現山上那些生活痕跡都是近段時間故意制造出來的，而不是長期居住在這留下的。

這個孝寧公主恐怕身份不止這麼簡單瞭。

而關於昌靜郡主，段牧調查來的消息就更怪瞭。

昌靜郡主在北齊非常低調，可以說在她被送來北齊和親前，連北齊自己皇室的人都很少想起這個郡主。

因為昌靜郡主五歲時落過一次水，後來生瞭風寒，就閉門不出瞭。據說是身體不太好，不宜見風。

七星門的人都摸到大皇子的府昌靜郡主的寢臥，從日常痕跡中也能看出這就是一個藥罐子，屋子裡的藥味散都散不去。

但宋九兮自己學醫書，對藥可以說非常敏感，她並沒有在昌靜身上聞到藥味。

這個昌靜郡主是真正的郡主嗎？北齊送這樣兩個人來大衍，是想做什麼？

燕述白一直提防著北齊人，他從來不覺得北齊人會想著求和。

此地和談本就怪異的很，一向兇猛不服輸的北齊，竟然率先求和瞭。

這讓他不得不懷疑北齊人的目的。

而且那一張停戰二十年的協議，燕述白也不覺得北齊人會遵守。如果他們不加防守，哪天北齊人撕毀協議，他們再想反應，已經來不及瞭。

燕述白去查北齊人的動靜，宋九兮卻想去看看左芳薈。

昌靜郡主忽然插進瞭賢王和左芳薈之間，如今滿京城都是風言風語，左芳薈怕是不好受。

宋九兮認下瞭這個朋友，這個時候怎麼可能不管不問。

但沒想到宋九兮還沒去左府，左芳薈的請帖已經送瞭過來。

宋九兮過去後，發現隻有自己和永嘉。

左芳薈笑著說：“本不想你們擔心才請你們來的，其他人我就算請她們來，她們也是來看我笑話的。”

左芳薈看得通透，宋九兮一時倒不知道怎麼安慰瞭。

永嘉也摸瞭摸鼻子，之前她還想讓左芳薈多瞭解瞭解賢王屋裡的事，但現在她可不敢提瞭。

主要是本來兩人好好的婚事，馬上就到吉日瞭，這個時候還能被人橫插一腳，而且自己還不能拒絕。

永嘉想想這事要是落到自己身上，自己得氣炸瞭。

但左芳薈沒有她們想的那麼憤怒，也沒有她們想的那麼難過，她身上有種通透沉穩的寧靜，這份氣質在京城裡也是獨一無二的。

左芳薈說：“其實我現在已經想通瞭，就算我是正妃，以後賢王府裡也會納其他人。如今隻是提前到來瞭而已，不是昌靜郡主也會是別人。”

左芳薈笑瞭笑：“我倒慶幸是昌靜郡主，她是別國人，又是孤身一人在我們這，我總不會在她手上吃瞭虧。”

她是世傢女，該有的手段她都有。她不會讓自己被欺負到的。

宋九兮也不多勸，但有些事她得跟左芳薈提個醒。

“昌靜郡主的身份很可能有問題，你要小心一點她。”

左芳薈愣瞭一下，隨後認真道：“多謝，我會小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