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瓏是在著急的情況下，才逆瞭主子的意，想攔下宋九兮。
長安和宋若羽都不想她進去，但他們誰也攔不住宋九兮。
眼前的火光蔓延出來，人就算沖上去，沒一會兒也會被沖天的火焰逼下來。
宋九兮心急如焚，卻又無比冷靜。她心口好像一半被架在烈火上炙烤，一半浸泡在冰窖裡。
她拋開馬，直接運起輕功，掠到大亭山的另一邊，想找一處還沒燒起來的地方上山。
但她遠遠地看到一群人已經快速地往山裡跑，這些人的目的跟她一樣。
——梟衣衛！
宋九兮迅速地靠近，急掠到一人身後，猛地抓住他的肩膀。那名梟衣衛下意識向後揮刀，可在看到宋九兮的一張臉時，猛地停住瞭。
宋九兮急聲問：“你們將軍呢？他沒進山？”
“夫人！”他大喊一聲，嚎哭起來。“將軍在裡面，將軍還沒出來。”
宋九兮咬牙，纖細的脖頸因為用力而繃緊到窒息。“你們都在這裡，你們將軍怎麼會……”
“將軍一來就說情況不太對，讓我們在山下守著。他帶著兩千梟衣衛進去瞭查探，但剛才爆炸瞭……”
“他是將軍！一軍統帥怎麼需要他去前線？！”宋九兮沖著他怒吼，胸口憋著的一口血沿著她嘴角流瞭下來。
梟衣衛哭著說：“都怪我們！都怪我們！我們若不聽將軍的話，將軍就不會……”
宋九兮將他甩開瞭，她眼眶通紅地往上飛掠過去。
這名梟衣衛現在反應過來瞭，將軍生死不知，夫人不能再出事瞭。
“夫人，讓我們去！”這名梟衣衛跟在宋九兮身後喊，“夫人裡面危險，讓我們進去，我們去找將軍……”
宋九兮卻忽然停瞭下來，那個梟衣衛以為自己說服瞭宋九兮。
宋九兮卻回過頭說：“你們不能這樣進去，燕述白肯定不希望你們都折在裡面。”
梟衣衛眼眶發紅，“將軍在裡面，我們要將將軍救出來。”
宋九兮深吸一口氣，又緩緩吐出來。氣息從喉嚨口刮過，像是一把鋒利的刀，割著柔軟的喉頸。
她又咽下嘴裡的血，濃烈的腥甜和幹澀發苦的銹味，始終停留在她的嘴裡。
“我們要救人，但不能這麼救。”
追過來的方瓏聽到這一句，心裡緩緩吐出一口氣。
宋九兮自己想救人便不管不顧瞭，可燕述白留下這麼多梟衣衛，她反而冷靜下來。
宋九兮抬頭看瞭一眼山峰後，火光和濃煙四溢的地方。她又回過頭來問：“梟衣衛還剩下多少人？”
梟衣衛立馬挺直身體，大聲道：“一萬八千人。”
“好，現在一萬八千名梟衣衛聽我指揮行不行？”
半山腰上，所有的梟衣衛都看著她。
她身後是照亮瞭半邊天的火光，而她臉色蒼白，身子纖細，但自有一股鏗鏘堅韌的力量，從她鋒利的眉目、鎮靜的眼神、還有削瘦薄韌的肩膀裡透瞭出來。
梟衣衛當中有一個男子站瞭出來，走到宋九兮跟前跪下，聲音洪亮：“微職蕭大偉，領總兵一職，率一萬八千名梟衣衛為夫人效命！”
“為夫人效命！”
漫山遍野響起瞭洪亮不屈的聲音，一個個人影都朝宋九兮跪瞭下來。
這是一份厚重的力量。
這是一份厚重的托付。
這是燕述白的兵，但這些人早就知道，燕述白不在，明夫人就是他們第二個將領。
宋九兮眸光微動，又很快隱下去瞭。
她說：“一萬梟衣沿著大亭山周圍搜尋，不管什麼人，是要上山的還是下山的全部扣住，出瞭任何責任由我擔著。另外八千人分成四隊，一隊由我帶領，剩下三隊由蕭總兵、方瓏還有段昶帶領。我們從四個方向上山進山谷找人。”
“是！”
齊聲、震耳。
宋九兮看著他們，忽然道：“不管找沒找到人，所有人都得安全離開。”
所有人愣瞭一下，宋九兮已經率先飛掠到山頂瞭。
這一側山石較多，火星子燒不著這裡。
宋九兮站到山峰頂時，看向山谷下。
山谷已經成瞭一片火海瞭。
除瞭騰飛的焰火和熏起的濃煙，什麼都看不見。
宋九兮咬牙飛下去，三重雪削斷瞭倒下來的燃燒巨木。
“夫人。”身後跟著的梟衣衛想要上來保護她，被宋九兮攔住瞭。
一個梟衣衛拿著一塊濕著的佈巾給宋九兮，宋九兮捂住口鼻繼續往裡走。
裡面僅有沒燒著的地方，就是山石瞭。他們貼著山石往裡走，火苗燎到他們身上，他們又迅速撲滅。
但燃燒跳躍的火焰，和越來越熱的溫度都讓他們寸步難行。
忽然宋九兮蹲瞭下來，地面上有兩具……看不出任何樣貌的屍體。
火焰依舊在他身上燒著，他們無法辨認眼前燒成這樣的人，是梟衣衛還是敵人。
但他們身上慘烈的傷口，和觸目驚心的模樣都讓他們心口發沉。
這時宋九兮忽然說：“這人心口有一道刀傷，這裡之前發生過打鬥。”
宋九兮立馬往前，又發現瞭幾具屍體，但更多的火海他們卻進不去。
隻有從未燒幹凈的一點衣物上判斷躺在地上的人是誰。
宋九兮仔細辨認每一具屍體，她認得燕述白的骨骼的形狀。
哪怕面目全非，她也認得出來。
但宋九兮走遍瞭所有山石覆蓋的地方，也沒有找到燕述白和屍體。
山石滾燙，宋九兮卻一無所覺。
宋九兮繼續往裡走，火焰灼燒到他們身上。宋九兮將皮葫裡的水直接澆在身上。所有人都這麼幹，否則他們一步都往前走不瞭瞭。
而山谷的盡頭竟然有一個湖，宋九兮走近後，沒有在湖邊發現任何異樣。
這座湖不大，火光也燒不到上面。
宋九兮忽然想燕述白會不會跳下去，逃走瞭。
“你們在上面等我。”
她說完就跳進湖水裡瞭，湖水表面是溫的，但湖底卻是涼的。宋九兮往深處遊過去，眼神四處搜尋著。
忽然她看見湖中飄著一個人，她忙遊過去。可遊到近前，才發現那不是燕述白。
她心口墜著，越墜越深。
燕述白會在哪裡呢，這裡的火藥忽然炸開瞭，燕述白來得及逃開嗎？
燕述白武功比她高，也許早發現瞭不對撤離瞭呢。
但湖水裡一具具梟衣衛的屍體，卻讓她失望瞭。
這些燒到一半跳進湖裡的梟衣衛，都沒能離開。
燕述白更不會棄他們不顧，獨自離開。
那燕述白會在哪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