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大老爺像是想起什麼，嘿嘿笑著。

他同樣戴著鐐銬，以往因為周傢清正，他的名聲也聲名遠揚。沈長書曾經遠遠觀過，覺得周大老爺果然不失周傢文人風采。

可現在沈長書滿腔都是欲嘔的怒氣，胸口處似乎燃著一把火，從他心口處燒瞭起來，像是要把他整個人都燒成灰瞭。

周大老爺沒察覺到沈長書的異樣，他多年把玩揚州瘦馬，什麼樣嬌美的女子他都熟悉。

今日遠遠瞧著永嘉，讓他想起來多年前在周府發生的事瞭。

那時聖上還是永州的藩王，聖上這個長姐明艷端莊，早有美名。卻看中瞭他們傢老四，嫁進瞭他們周傢。

周大老爺一直以來就有一個惡習，那就是喜好美人。

但不管是當時還是現在，他都不敢動長公主。陛下起事到後來定天下，那時候永嘉都快七歲瞭。

後來公主冊封，有瞭公主府，老四帶著長公主住到公主府裡瞭。隻有那一次老四帶著永嘉回來看望娘親，他說不上糊塗，還是心有不甘。看到那張跟長公主一樣明艷的小姑娘，心裡動瞭歪心思。

本來他拽著府上一個丫鬟進屋消消火的，哪想小永嘉出來玩，正好撞上他欲行事。

於是他心一動，將人拽進瞭屋裡。

他到現在都還記得小永嘉水靈靈的眼睛，哭著望著他，求他。那時他欲火翻騰，急切想成事，力氣非常大，鉗著人想親上去。

永嘉卻又哭又鬧，憋的他使瞭狠勁，沒想到永嘉的哭聲被永嘉貼身小丫鬟聽到瞭，小丫鬟把老四叫過來瞭。

老四看見他差點沒殺瞭他，將他狠揍瞭一頓不說，差點要廢瞭他。

他又氣又悔，反應過來後知道自己做瞭一件掉腦袋的事。欺辱公主，要是被皇傢知道瞭他會沒命的。

後來老太太來瞭，將老四攔瞭下去。老四走時還指著他，說沒有他這個大哥瞭。以後周府是周府，長公主府是長公主府。

那事之後他膽戰心驚地等著，什麼也沒等到。

他知道老四不想將事情宣露出去，壞瞭永嘉的名聲，那樣也會毀瞭周府清正的名聲。

這些年他早不記得當初的事瞭，如今他已經被人戳破瞭本性，破罐子破摔，看到永嘉又想起那時候的滋味瞭。

他在這裡神思漂浮，沈長書怒火攻心，一輩子沒跟人紅過臉的書生，用起瞭他最不屑的拳頭，一拳砸在周大老爺臉上。

他一言不發，眼眸嗜血，拳頭胡亂砸在周大老爺身上。

周大老爺也是一個書生，還是一個養尊處優的書生，自然不敵。沈長書憤然到全不顧性命，他第一次覺的《大衍律》毫無用處。既然《大衍律》處置不瞭這樣的畜生，那他來解決。

他是用瞭死勁，恨不得將人弄死。他手腳有傷沒瞭力氣，他就用牙去咬。咬到牙齒發酸，他也不松口。

周大老爺疼的嗷嗷叫。

“幹什麼幹什麼？”官差一不註意兩人就打瞭起來，忙走過來將兩人攔住。這些人甭管以前是什麼樣的官職，如今不過一介罪犯。

官差動起手來也毫不手軟，將兩人強硬拉開，舉起鞭子狠狠抽瞭他們十幾鞭。

“給我老實點，再敢生事，本官的鞭子可不留情。”

鞭子抽到瞭沈長書腿上的舊傷上，鮮血瞬間溢瞭出來。他卻一無所覺，隻死死盯著周大老爺。

周大老爺覺得倒黴，卻不敢透露分毫。他要是將當初的事泄露出去，哪怕他流放到蜀地，長公主也不會放過他。

但他一回頭，看到沈長書依舊死死盯著他，那眼神像是暗處躲藏的傷獸，隨時準備再撲上來咬斷他的脖子。

周大老爺開始後悔瞭，他沒想到一個窮書生這麼瘋。

他不過口上嗨兩句，又不能真的對永嘉怎麼樣，卻激的沈長書不顧性命瞭。

他開始擔心接下來的流放之路，都要時時躲著這個瘋子瞭。

*

永嘉抱著昭昭回到長公主府，剛進府就見到瞭駙馬急匆匆往外走。

“爹。”永嘉懨懨地打瞭招呼。

駙馬停下腳步，關心問：“你這會兒跑哪去瞭？身體剛好，就別往外跑瞭。”

“嗯嗯。”永嘉漫不經心地點瞭點頭。

她正準備回屋，駙馬旁邊的一個小廝模樣的男子說：“永嘉公主也在府上，駙馬何不帶著永嘉公主一起回去看看老太太。”

駙馬臉色立刻沉瞭下來，呵斥：“永嘉前段時間生瞭場大病，都沒好全呢，她哪也不用去。”

永嘉看瞭那人一眼，似乎是周府老太太身邊的人。

永嘉沒什麼好臉色，轉身就往自己屋子走去。

那人還想說什麼，駙馬冷聲道：“我娘要是還想認我這個兒子，就別幹那種讓我女兒去周府的惡心事。”

那小廝訕訕地沒說話，他跟在老太太身邊三十多年瞭。當初的事還是他稟報老太太，最後老太太以自己的命為要挾攔下的，這才讓駙馬沒有將那件事捅出去。

雖然要是真的捅出來瞭，周府名聲沒瞭，永嘉一個女孩子的名聲也沒瞭。

代價是這麼多年長公主和永嘉從不去周府而已。

不過長公主這些年不知道這事，永嘉也從來沒對外說過，知道這事的也就當初那麼幾個人。

這些年基本上不來往，也就下面的小輩不知道當年的事，依舊跟永嘉和和美美相處著。

如今周府一朝敗落，周傢男子一半都被流放瞭。周傢百年清譽門庭已經沒瞭，老太太想起這個四兒子來瞭，想讓駙馬回周府，撐起周府門楣。

不過看駙馬的態度，怕是不可能回去瞭。

當年的事老太太一心想壓下，不損周府名聲，卻冷瞭駙馬的心，寒瞭永嘉的心。

今日若老太太強迫駙馬留下來，這母子情分估計也沒瞭。

駙馬回到周府待瞭不到一個時辰，就黑著臉從周府裡出來瞭。他回到長公主府，鉆進書房，卻連一個字都看不進去。

他娘欺人太甚，隻因為他大哥是周傢頂梁柱，當初他如此欺辱永嘉，他娘卻跪下來求他，讓他別將事情宣揚出去。

周老太太隻是將自己大兒子打瞭一頓，然後就將這件事捂下去瞭。

可永嘉受的侮辱她卻視而不見，駙馬被氣的胸口發疼，眼前發黑。

忽然聽屋外小廝喊，說是永嘉公主派人送瞭一碗冬瓜蓮葉湯。駙馬打開門，是永嘉的貼身侍女送來的。

侍女行禮說：“公主說瞭讓駙馬爺保重身體，別為不重要的人氣壞瞭身體。”

駙馬眼眶一紅，永嘉知道每次他回周府都不歡而散。所以才準備這碗清熱消火的湯，讓他靜心。

是他這個當父親的沒用，反倒叫女兒來安慰他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