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譯帶著兵馬沒走多久,北齊人又進犯瞭北地。北地雖有秦傢軍守著,但這次北齊人來勢洶洶,直接撕毀瞭剛簽訂的和平協議。
秦傢軍招架不住,隻能來信向朝廷求援。
而北地一直是梟衣衛的主場,如今梟衣衛主帥名義上是燕述白,但燕述白進瞭六部,任瞭文職。梟衣衛一應事務全由洛風代管。
朝廷立馬派洛風帶五萬梟衣衛北上,而燕述白留在京都兵部任職,負責糧草籌集。
洛風臨走的時候來瞭一趟明府,燕述白帶他進書房聊瞭半天,洛風才離開的。
宋九兮憂心地看向燕述白:“如今北邊西邊都發生瞭戰爭,我心裡總覺得不會這麼巧。”
“巧瞭。”燕述白冷笑,“我也這麼想。”
但梟衣衛去瞭北地,燕述白等於被斬瞭一條臂膀。而如今朝廷又不讓他親率梟衣衛,似乎是想切斷他和梟衣衛的聯系。
宋九兮猶豫瞭許久,問:“這是聖上的意思嗎?”
燕述白說:“聖上的指令。”
宋九兮眉眼一沉,心中琢磨著當今天子的意思。聖心難測,但在此之前,燕述白一直都是他屬意的大位繼承人。聖上特意派燕述白進六部歷練,又讓他在朝堂上建立自己的人脈。
如今聖上不上朝,任由端王在朝堂上不斷擴充自己的人手,拉攏權臣。
聖心已不在燕述白身上瞭。
那聖心屬意哪個皇子?隻要登上那個位置的人不是燕述白,燕述白都會有危險。
不管是端王登位,還是賢王登位,因為當初聖上打天下的那一番的話,他們都不會放過燕述白。
宋九兮問:“後宮裡最近沒什麼動作嗎?”
相比聖意不在,宋九兮更擔心盛明雪。聖上不上朝,卻一直待在後宮裡。盛明雪想操控聖意太簡單瞭。
“我的人進不瞭瑤華宮。”燕述白道。
整個瑤華宮都是盛明雪的人,燕述白在皇宮裡的人無孔不入,卻進不瞭瑤華宮。可想而知,盛明雪就算背地裡有什麼動作他們也不知道。
而且不管是七星門還是紅纓暗衛,對盛傢的調查都沒有異常。
連他們懷疑盛明雪是前朝人,也沒有找到任何證據。所以也隻是懷疑,盛明雪在江南插手瞭一回,讓他們看到瞭她的能力。
如今她收回手,一切風平浪靜。
靜的可怕。
而且他們自始至終不知道盛明雪做這些是為瞭什麼。
如今後宮皇後被廢,餘下蕭貴妃和雪妃兩人身份最高。但蕭貴妃一直避著雪妃的鋒芒,以至於瑤華宮的雪妃娘娘儼然已成瞭後宮之主瞭。
這日瑤華宮給皇室宗親還有權貴大臣傢都下瞭帖子,邀請他們進宮參加賞荷宴。
今年聖上龍體不適,導致花朝節也沒有舉辦。雪妃娘娘舉辦的賞荷宴規模不亞於以往的花朝節,各傢女眷帶著自傢女子還有未成親的兒郎去赴宴瞭。
宋九兮是在長公主府看到盛明雪的請帖瞭,長公主最近替永嘉相看親事。上一個王傢公子最後被永嘉發現偷偷養瞭兩個外室,最後被永嘉抽瞭一頓,這親事黃瞭不說,長公主還得上門賠罪。
如今雪妃娘娘的賞荷宴,兒郎俊才雲集,長公主正想趁著這個機會再替永嘉看看。
永嘉拉著宋九兮一起去,否則她在宴會上都無聊。正好宋九兮也準備去一趟。她想知道盛明雪是打算做什麼。
在宮外她摸不清盛明雪的目的,正好趁著此次進宮好好瞭解瞭解盛明雪的意圖。
宋九兮隨長公主府的馬車進瞭宮裡,禦花園裡雲鬢香影,環佩叮當。來的人都是京城裡各傢權貴的人,他們帶著自傢的晚輩來參加雪妃娘娘第一次舉辦的賞荷宴,給足瞭雪妃娘娘的面子。
如今人人都知道聖上極寵雪妃娘娘,即使雪妃娘娘跟前皇後同是盛傢人,聖上也絲毫沒有遷怒的意思。反而盛寵更甚,雪妃娘娘雖不是皇後,但不少人已經把她當皇後對待瞭。
這次長公主鐘意的是十三道監察禦史秦傢的小兒子,叫秦溫,跟他父親一樣也是讀書人。去年的春闈中取得瞭二甲十三的名次,被外派到徽州府做事。
年初的外察(外察:對京城之外官員功績的考核)他功績優越,又有其父的運作,他短短一年竟回到瞭京城,入瞭檢察院。
前途可謂無量。
長公主也不避著宋九兮,低聲對永嘉說:“秦小公子我都打聽過瞭,他沒有什麼不良的嗜好。傢風也極正,參加科考之前身邊從來沒有通房。如今在徽州府也不過收用瞭他母親安排的一個人,他哥哥娶的還是你年少時的玩伴董傾慕。你要是願意,娘親這就去為你接觸接觸秦傢人。”
永嘉沒拒絕,隻是淡淡地道:“娘你讓我今天自己看看吧。”
長公主揮手道:“你自己去看看,但隻可遠遠看一眼,不可露瞭心思。”
永嘉和秦小公子的事八字沒一撇,要是露出瞭跡象被人察覺到瞭,損失的一定是永嘉的名聲。
永嘉點瞭點頭,拽著宋九兮離開。
盛明雪舉辦賞荷宴似乎就是單純為瞭舉辦一場宴會,她坐在亭子裡。旁邊坐著的是蕭貴妃,蕭貴妃旁邊是樂安郡主。
蕭貴妃神色慵懶,很敷衍地跟皇傢宗親的幾個命婦打瞭招呼,至於其他人她理都不理。
以往蕭貴妃盛寵,眾人都巴著她。哪怕她這副倨傲的樣子,也有的是人湊到更前。如今有雪妃娘娘在,這些人立馬轉瞭風頭,去巴結雪妃去瞭。
她旁邊的樂安郡主臉色很差,眾人都知道蜀南王爺被昭尚國砍瞭腦袋,而她的庶弟不僅沒給蜀南王收屍,反而帶著人跑到瞭樊城躲著。
此次聖上派人去蜀地,事瞭之後肯定要給蜀南王府治罪。到時候樂安郡主會不會被連累不說,她的“郡主”頭銜肯定保不住瞭。
而聖上剛給她賜瞭婚,風光還沒幾天就跌落瞭下來。
周圍人對樂安郡主的竊竊私語和不時嗤笑,樂安都能聽得見。
她攥緊瞭手心,心中既難堪又難過,被人指點的幾乎喘不過氣來。
蕭貴妃的手往她肩膀上一搭,像是很隨意的一個動作,卻讓樂安郡主僵硬的脊背松開瞭。
蕭貴妃不看她,而是看著花園裡的男男女女,眸光帶著笑意,但這笑意又很淺,像是敷衍露出來的一副模樣。“別人說的話你要是放在心上,你這一輩子光生氣去瞭。哪怕不是你,換成其他人,別人也會同樣指指點點。他們津津樂道的一件事,就是對別人評頭論足,以為自己是握著驚堂木的堂上刑官,恨不得給每個人都判有罪。”
“你跟這些人計較,你的一生還要不要活瞭?”
樂安郡主緩緩吐出一口氣,蕭貴妃依舊笑著說:“你要是自己不挺直瞭肩膀,這些人能戳的你爛到泥裡。”
樂安胸膛中的鬱色和焦躁好像因為蕭貴妃的一兩句話,消失瞭。
樂安郡主緊繃的身體慢慢松懈下來,她輕聲道:“多謝貴妃娘娘。”
“謝就不必瞭,我受瞭你姑姑所托,自然要護你。”
樂安郡主不是第一次聽這話,每次蕭貴妃說的都很隨意,但她每次做的事情卻都是真真實實在護著她。
樂安郡主不知道如何感激蕭貴妃,哪怕蜀南出事瞭,也是蕭貴妃在護著她。否則她一個孤女完全不知道如何在京城裡活下去,時刻忌憚聖上要拿她問罪。
樂安郡主心裡如何想的蕭貴妃不知道,她之所以幫樂安一是因為宜妃,二是因為樂安身上有股倔強的氣質吸引住瞭她。
這股氣息像年少時的她,隻不過那時候她沒人護著。
如今她既成瞭樂安的幹媽,隻要她在一天她都會護好樂安。
她希望她能護的時間長一些,但三個月後,蕭貴妃被從宮裡押走的時候。她看著樂安驚惶的眼神,才知道她連護人的資格都沒有。
不管是三公主還是樂安,都不是她能護得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