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九兮到長公主府時,滿城已經知道瞭大衍要派公主去和親。
朝野議論紛紛,文人學子更是痛罵昭尚國無恥,膽敢肖想他們大衍的公主。
但如今昭尚國二十萬大軍陳兵在樊城,隨後都可能揮兵北上。
宋九兮腳步極快,進公主府的時候,公主府的人說長公主已經進宮瞭。宋九兮要去見永嘉,下人忙將她帶瞭過去。
永嘉懨懨地趴在床榻上,神情沮喪。
“永嘉。”
“九兮。”永嘉忙起身坐起來,“你怎麼……你是聽到消息瞭?”
“我都聽說瞭。”宋九兮竭力平復著心情,她抓住永嘉的手臂,目光緊緊盯著她。“你不能去和親。”
永嘉皺著眉說:“陛下金口玉言,不可能改變的。”
“永嘉!”宋九兮晃瞭晃她。
她以為上一世永嘉和親的悲劇不會再發生瞭,可她沒想到還是發生瞭。
隻不過這次和親的不是北齊,而是換成瞭昭尚國。
不管是北齊還是昭尚國,等待一個和親公主的都不會是什麼好下場。
宋九兮又氣又恨,永嘉在皇室的眼裡,隻是一個可以拿來利用的和親公主嗎?
上一世如此,這一世也是如此。
宋九兮這一路過來,她已經想瞭很多辦法瞭,但到現在為止,除瞭抗旨,她還沒想到一個周全的辦法。
“九兮我娘已經進宮瞭,但我知道不會有改變的。”永嘉苦笑,眼神卻清透。這段時間的經歷,讓她不再是一個單純無憂的女孩瞭。
“我一個郡主被破格封為公主,如今皇室中的公主沒有哪個身份比我高,比我更合適的瞭。”
宋九兮提高瞭聲音:“你要答應?”
永嘉沉默瞭會兒,強笑:“這是聖旨,沒有辦法的。”
宋九兮咬著唇,猛地道:“我們進宮,去太後那,不管你怎麼哭訴,你都要讓太後幫你。”
永嘉被宋九兮拉瞭起來,匆匆趕到皇宮。
但皇宮出瞭禁令,不準她們進去。
宋九兮都想翻進皇宮裡,但這個時候越是不冷靜,越是容易壞事。
宋九兮讓段昶聯系燕述白在宮裡的人,她們隻能暫時回去等消息。
直到夜幕都黑瞭下來,段昶匆匆回來瞭。
“夫人,主子被聖上罰瞭,跪在禦書房外,和長公主一起。”
宋九兮“噌”地站瞭起來,“什麼時候跪的?”
段昶說:“早朝之後。”
那已經快四個時辰瞭!
宋九兮在屋子裡轉瞭起來,臉色凝重。永嘉也擔心起來,她娘竟然為瞭幫她,跪瞭這麼長時間。
聖上是鐵瞭心要讓她去和親瞭,長公主和燕述白兩個人都勸不瞭。
永嘉臉色灰敗,她看著屋裡漸漸暗下來的光。冥冥之中似乎她的命運早就註定瞭,要把她前面那麼多年得到的幸福都拿走瞭。
“喵~”
昭昭不知道從哪裡溜達出來瞭,跳到永嘉的懷裡。
永嘉忙抱住瞭它,她忽然想到要是她去和親瞭,昭昭應該是能帶著吧。
可昭尚國那樣濕熱的環境,昭昭能習慣嗎?
她有一下沒一下的亂想著,卻不敢去想那個迂腐板正的人,要是在邊界流放地聽到她和親的消息,會怎麼想。
這時,方瓏快步從屋外走瞭進來。“主子,宮裡來人瞭。”
*
宮裡華燈亮起,崔公公疾步從臺階上走下來,走到燕述白身邊苦心勸道:“明將軍您就跟陛下認個錯吧,陛下近些日子胃口不好,午膳都沒吃兩口。”
燕述白沉默著,崔公公嘆瞭口氣,又看向昭陽長公主。“長公主你也回去吧,您就算跪到明天,陛下也不會見你的。”
長公主聲音冷硬:“那我便跪到明天。”
崔公公沒辦法又回去瞭,禦書房裡傳來“哐當”一聲,東西砸在門上又掉到地上。
長公主臉色蒼白,夜色降臨後,青石板上陣陣寒氣開始往膝蓋裡躥。膝蓋本來已經疼到麻木瞭,如今被寒氣一侵,這痛就如針紮般劇烈起來。
長公主咬著牙,道:“述白,此事真的沒有轉圜的餘地嗎?”
燕述白道:“我會盡力請求出兵。”
“為什麼又是永嘉?永嘉的命怎麼這麼苦啊。”長公主落淚哀傷。
又過瞭半個時辰,崔公公又出來瞭。
他走到燕述白面前,彎下腰在燕述白耳邊說瞭兩句什麼。燕述白眉頭動瞭動,隨後對長公主道:“長公主先回去吧,陛下這裡我來等。”
“述白……”長公主怎麼甘心這個時候放棄。
燕述白道:“長公主殿下要是信得過我,就回去等吧。”
長公主猶豫瞭,崔公公忙使眼色,旁邊的侍女走上前,將長公主扶瞭起來。
長公主想瞭想道:“好,我信你。”
長公主離開後,崔公公說:“明將軍,陛下讓您進去。”
燕述白起身,拍瞭拍膝蓋上的灰,走進瞭禦書房裡。
禦書房裡聖上皺著眉,不斷揉著眉心,手邊擺著兩摞奏折,他翻都沒翻。
燕述白進來,聖上直接抓起兩三個奏折甩到燕述白身上。“看看,看看,這些都是要朕收回成命的。這麼多臣子都反對朕,他們眼裡還有沒有朕這個天子?!”
燕述白跪下瞭下來,聖上眼皮跳瞭跳。
崔公公忙使瞭一個眼色,一個小太監搬瞭一個椅子放在燕述白身後。
崔公公笑著說:“明將軍坐著吧,這都跪瞭大半天瞭,再跪下去,這腿怕是也傷瞭。”
燕述白挺直肩膀道:“臣無礙,臣有事要奏。昭尚國聯合彝人,在武器上擦上瞭毒藥,還制作出一種毒氣能在半空中爆炸。臣以為隻要有解藥,這些毒氣都不足為慮。重要的是收回蜀南失地,如今蜀南的百姓落到瞭昭尚國手中,能活下來的不足十之一二。”
聖上沒回答他,而是指著地上的三份奏折說:“看看奏折。”
燕述白將奏折拿瞭起來,上折子的人多是兵部的人。習武之人,有血性之人自然吃不下這屈辱,個個要請兵上戰場。
聖上拍瞭拍桌面上其他折子,沉聲說:“這些人不是兵部的人,就是當年去過北地跟你歷練過的人。燕述白,這些人是不是都受瞭你的旨意?”
在朝堂上結黨,那是大罪。
燕述白忙低頭:“陛下,這些人都是為瞭大衍江山和百姓。陛下要是懷疑臣子的私心,那臣子百死也無法證明!”
“混賬!”聖上重重一拍桌子。
崔公公眼皮一抖,看著這兩人僵持的樣子,隻好走到燕述白身邊勸道:“明將軍你就少說兩句吧,老奴扶您起來。”
這次燕述白卻沒堅持瞭,見好即收,坐瞭起來。他繼續道:“陛下要是不放心兵部其他將領,那微臣可以帶兵。”
聖上目光沉沉:“當初你建立梟衣衛時,可是規定過的,除瞭梟衣衛你不能接手其他兵權。”
“特事特辦,陛下可以派一個監軍。虎符放在他手裡,由他調度,但行軍作戰都聽我的。”
聖上沒回應,而是定定看著他。
半晌沒等到聲音,燕述白皺起瞭眉,抬起瞭眼,聖上這時開口:“上晚膳,今晚就在朕這裡吃瞭。”
燕述白也沉默瞭會兒,除瞭當初他在宮裡的那兩年,他很少留下來跟皇帝吃飯。
燕述白身份尷尬,宮裡的大部分都知道他是皇帝親子,聖上對他又格外特殊。但聽多瞭流言蜚語,燕述白就不願待在宮裡瞭。
後來領兵北上,又很少回來。
他對眼前這個既是天子又是他父親的人,心緒一直都是復雜的。
畏懼也畏懼不起來,親近也親近不起來。
但他心裡是知道的,眼前的人是他的生父。
連著血脈。
晚膳就在禦書房擺的,燕述白剛坐下,就聽到崔公公來稟報。
“陛下,明夫人來瞭。”
燕述白想到每次宋九兮進宮,面對皇上都會受傷,他臉色一下子冷瞭下來。
“陛下要治罪便治臣的罪,我夫人跟此事一點關系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