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瑤華宮裡，殿裡燃著幽幽檀香，讓一踏進來的人，還以為身置於佛堂高殿間。
念巧腳步匆匆，一路走進來，在窗前看到正在擺弄桂花枝的盛明雪。
“主子。”
盛明雪淡淡地問：“花剛摘回來的，聞著香不香？”
念巧隻掃瞭一眼插在玉瓷瓶裡的桂花枝，她沒有心思欣賞，於是隨意點瞭點頭。“香，主子外面都在傳……”
“確實香。”盛明雪道，“但太香瞭，聞著刺鼻，隻能扔瞭。”
盛明雪將桂花枝從瓶裡抽出來，她剛才精心挑選的幾支，如今隨意地扔出瞭窗外。
她轉過身來，拿著細絲綢擦著手指問：“發生瞭什麼事？”
念巧急切地說：“京城裡最近幾天出瞭一個傳言，如今到處都在傳，說燕述白其實是聖上親子。”
盛明雪神色一頓，隨後笑瞭：“燕述白等不住瞭。”
“主子，這傳言我們要壓下去嗎？傳言裡說的有鼻子有眼，說當初在永州的時候，聖上鐘意的就是主子您。還說您和聖上情意相投，是燕傢強取豪奪，才逼得您嫁給瞭燕國公。”
盛明雪平靜地問：“還說瞭些什麼？”
“說陛下對主子一直情深意重，這些年相忘於江湖，從不曾見面。燕國公這些年冷落主子和燕述白，都是因為這兒子不是他自己親生的。還說當初燕府的那場大火，就是燕國公燒的。如今斯人不在，聖上想將燕述白認回來。”
盛明雪的思緒像是陷到什麼裡瞭，念巧等瞭會兒，都沒等到盛明雪回應。
過瞭會兒，盛明雪才說：“聖上那邊最近什麼動靜？”
念巧說：“聖上這兩日每日都會召見白雲道長，服丹量似乎又加重瞭。”
盛明雪微擰起眉思索著，忽然問：“凌雲閣裡的東西拿到瞭嗎？”
念巧遲疑瞭一瞬，搖瞭搖頭：“沒有，燕述白派瞭人過去接應，所有的東西都在燕述白手中，我們的人靠近不瞭。”
盛明雪臉色陰沉瞭下來，她微微勾起唇，陰冷冷地笑瞭下。“我這個兒子太優秀瞭，優秀到讓我這個當娘的也不知道怎麼好瞭。”
念巧沉默著沒回答，盛明雪猛地丟瞭手上的絲絹，坐瞭下來。
她揉瞭揉眉心，對於燕述白，她不是不後悔。
但這後悔已經不知從哪裡起瞭。
後悔生瞭他？還是後悔當初沒將他掐死在襁褓裡。
她一開始留著他，是想借著聖上對他的感情，日後好做事。那時她還沒想過自己要進宮，更沒想到她會被燕述白逼到隻能進宮，面對她最不喜的男人。
燕述白成長的太快瞭，她一次留手，這人已經成長到讓她為難的地步瞭。
北地的七霜雪，花朝節上的千腸草，次次都被他躲瞭過去。
如今燕述白竟成瞭她大業上，最大的阻礙。
兒子優秀到讓當娘的為難，這真是一件令人頭疼的事。
盛明雪說：“燕述白想恢復他皇子的身份，好正大光明爭大位。這件事不止我們為難，不是還有一個端王嗎？”
念巧心領神會，道：“屬下立馬就去辦。”
*
今年的秋獵，照常舉行。
聖上卻把負責聖駕安全的任務交給瞭燕述白，特別是在這樣一個流言漫天飛的時候，此舉頗耐人尋味。
燕述白領瞭任務，和錦衣衛一起負責直駕侍衛。
秋獵這天，天空一貧如洗，萬裡無雲，正是明朗的好天氣。
今年陪同在聖上身邊的不是蕭貴妃瞭，而是雪妃娘娘，可見寵愛非同一般。
而燕述白跟錦衣衛一樣隨侍在聖駕周圍，大臣們看到瞭這一幕，心中都思量著聖心此舉背後的意義。
難道真的要恢復燕述白的身份？
那如今朝堂上的格局就要大變瞭，太子剛倒，儲君未立，正是人心惶惶的時候。
端王騎著馬跟著聖駕後，看著燕述白的背影，森冷地笑瞭一下。
他們到瞭獵場這一日晚上，聖駕已經休息瞭，錦衣衛守在聖駕周圍。
見燕述白往外走，蘇名軒問：“明將軍這是要去哪裡？”
燕述白道：“我出去看看有沒有刺客。”
“刺客？”蘇名軒握緊瞭腰側的刀，“聖駕在此，誰敢亂來？”
燕述白輕笑：“不礙事，我去處理一下。”
燕述白走進瞭樹林中，蘇名軒皺瞭皺眉。
燕述白一個人往樹林裡走，越走林中夜色越深，黑暗像是籠罩下來的巨獸，將一切鬼魅都遮掩瞭。
這時忽然黑暗中一聲尖嘯，數道寒光直奔燕述白攻來。
但在抵達燕述白跟前時，被一道無形的屏障攔瞭下來。
段昶帶著十幾個人忽然出現在燕述白面前，燕述白冷聲吩咐：“不用留活口。”
“是。”
段昶帶著人殺瞭回去，暗夜中隻有刀劍相碰的錚鳴聲。半柱香的時間，所有的刺客都被解決瞭。
段昶走到燕述白面前道：“主子，這些都是死士，查不到他們的身份。”
燕述白冷聲道：“不用查，將他們的腦袋直接掛到端王的營帳前。”
段昶領命立馬去辦瞭，這一晚過後第二日凌晨，端王的仆從一開門，就見數十個腦袋掛在端王的營帳前。
門前地上已經積攢瞭厚厚的一層鮮血，空氣中充滿粘稠的鮮血味。
“啊！”
仆從們的一聲尖叫驚動瞭整個獵場，很快這消息就傳到瞭聖駕前。
聖上大怒要求燕述白和錦衣衛徹查，燕述白和蘇名軒領瞭命從營帳裡出來。
蘇名軒忽然想起昨晚燕述白說的那句話，他正準備問，燕述白已經帶人去巡查獵場，找刺客去瞭。
端王營帳內，他陰沉著臉坐著，下面幾個侍衛一句話都不敢說。
“燕述白把人都送到本王營帳前瞭，你們一點都沒察覺？是不是哪天本王的人頭被人砍瞭，你們也什麼都發現不瞭？！”
“屬下知錯。”
“一群廢物！”端王臉色扭曲，“隻差一步，隻差一步，本王就是太子瞭，這個時候燕述白來跟我搶？本王不會如他願的，那位置隻能是我的！”
獵場刺殺沒傷到任何人，而且也找不到兇手，於是自然而然就淡瞭下去。
與此同時大傢關心的是，今年的秋獵，誰能拿個魁首。
太子已經倒臺瞭，端王躍躍欲試，賢王始終安靜不爭，至於七皇子不擅騎射，自然不在奪魁范圍內。
至於其他臣子，武將不會跟皇子爭著來，文臣更沒有那個本事，於是這場秋獵評比毫無意外的端王會拿魁首。
端王也暗中竊喜，這三日沒少獵殺林中的猛獸。
但等第三日將獵物拖出來評比時，眾人才發現燕述白所獵的獵物竟比端王多瞭一成，而且他手中還拖著一隻剛咽氣的老虎。
他走到聖上面前，恭身跪下，將此虎獻給瞭聖上。
聖上大喜，猛地站瞭起來，一連道瞭三個“好”字。
盛明雪微微瞇著眼看著臺下風華無雙，光華難掩，猶如利劍出鞘一般鋒利逼人的男子，心中不由的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