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時剛過，主屋的門就被從裡打開瞭。

浮翠和方瓏守夜，這會兒忙起身，卻看到燕述白從屋子裡走瞭出來。

她們眼底微驚，但又立馬反應過來瞭。浮翠備好洗漱的水，燕述白在屋外簡單洗漱，並沒有打擾到宋九兮。

燕述白披上擋風的大氅，淡淡地吩咐：“昨晚我在主院的事，不要傳出去。”

“是。”

燕述白走瞭後，浮翠忍不住捂唇笑瞭出來。“王爺和王妃吵架才沒一天，這就好瞭。”

方瓏笑笑，想到宋九兮之前跟她說的話，這會兒她忽然反應過來瞭，主子是早知道攔不住燕述白的，所以這一來一回，純是夫妻倆的情趣。

方瓏嘴角抽瞭抽，以後這夫妻倆再鬧什麼事，她都不會管。

燕述白出瞭主院，大步往府外走。這個時辰府裡除瞭後廚的人起瞭，其他人都還沒起。

燕述白快走到大門的時候，忽然看到一個倩影提著風燈等在路邊。

燕述白的腳步一頓，眼眸微沉。

旁邊跟著的段昶頭皮發麻，這尹姑娘太拼瞭吧，這個時辰等在門口，是專門來堵主子的。

虧得她能起的來，府裡的下人起這麼早的都少。

隔著遠遠的，尹貞靈彎腰款款向燕述白行禮。“臣妾參見王爺。”

燕述白抬腳走瞭過去，低垂著眼冷漠地看著她。

尹貞靈滿臉羞澀，她隻抬頭看瞭一眼燕述白，就匆匆垂下瞭視線。心口卻砰砰直跳，亂得厲害。

她是在北地出生，長到七八歲的時候，北地來瞭一個少年將軍。

她就沒見過這麼好看的人，攬月風華，英氣勃勃都集中在他一個人身上。她芳心暗許，卻沒有任何門路接近他。

後來她父親在一次戰役中救瞭燕述白，臨死前還把她交給瞭燕述白。

她來不及悲傷，隻剩下狂喜。她想著燕述白是重情重義的人，見他對北地的那些小兵就知道他肯定會把這救命之恩記著。

燕述白確實記著，他將她帶來瞭京城，給瞭她滔天的富貴。

但卻不見她。

這救命之恩，換取瞭她這些年無憂無慮的日子，她一點都不知足。她想要的是留在燕述白身邊，做那個無雙少年心裡最特殊的存在。

她這些年磨煉自己的手藝，就是為瞭有一天能讓燕述白親口嘗到她做的美食。

尹貞靈羞澀地笑，舉止也並沒有過界，甚至是克制著禮節。“王爺，這是臣妾做的一點點心，如今深冬溫度越發低瞭，王爺在馬車上可以墊墊肚子，也好暖暖身子。”

冬日的早晨清寒，肚子要是不填點，就這樣去上早朝，會帶上一身的冷氣。

尹貞靈打聽過瞭，宋九兮從來不會做這些，她不會俯首為男人做這些瑣事。

宋九兮看不上這些，但她尹貞靈卻要靠這一點點的細膩心思，在燕述白的心裡占據位置。

尹貞靈抬著食盒，不知是不是在冷風中站久瞭，她的雙手凍得通紅。

燕述白冷淡地說：“府裡有廚娘，這種事不用你做。你要是喜歡做，以後府裡的廚房就歸你管。”

尹貞靈臉色尷尬，她的丫鬟彩霞替她主子抱怨：“王爺，我傢小姐為瞭讓王爺吃暖瞭再上朝，足足早起瞭兩個時辰，又在冷風中站瞭大半個小時。王爺不心疼，也不能這麼說我傢小姐。”

燕述白淡淡掃瞭她一眼，那一眼讓彩霞汗毛倒豎，兩腿戰戰，撲咚一聲跪在瞭地上。

“明府不需要跟主子頂嘴的下人。”燕述白收回視線，聲音冰冷。“段昶，不服管教的下人交給王妃來處理。”

尹貞靈急瞭：“王爺，彩霞她不是故意跟王爺頂嘴，她……”

燕述白道：“你若也不懂規矩，那就讓王妃一起處理。”

尹貞靈心口顫瞭顫，她在燕述白的眼底看不到任何情緒，隻有深不見底的冷漠和寒意。

尹貞靈打瞭一個顫，燕述白就越過她走瞭出去。而她一直舉著的食盒，燕述白看都沒看一眼。

瞬間，她的眼睛就紅瞭。

彩霞從懼怕中回過神來，替自傢主子心疼：“王爺怎麼這樣……”

“別說瞭！”尹貞靈惱怒地說，她眼眶通紅，不甘心地攥緊瞭食盒，指骨繃得發白。

*

宋九兮睡醒瞭，浮翠才進來說：“那位尹姑娘帶著她的丫鬟已經在院子裡跪瞭一個時辰瞭。”

宋九兮微愣，浮翠就將燕述白的吩咐告訴瞭她。

說完一向冷靜的浮翠也忍不住笑瞭出來，“她一早精心等在門口，沒想到卻被王爺訓瞭一頓。她丫鬟犯瞭錯，王爺讓王妃依規處置，這會兒她這才裝可憐在王妃門前跪著。”

宋九兮笑著道：“我出去看看。”

宋九兮走到屋外，一股寒氣侵襲而來。浮翠立馬給她披上一件銀白色掐牙鑲邊折枝花卉鬥篷，壓住瞭迎面的寒氣。

宋九兮站在廊下，淡淡地看著跪著臉色發白的尹貞靈。

尹貞靈聽到聲音，抬起頭來，一張悄臉凍的慘白。

“王妃。”尹貞靈說，“臣妾的丫鬟言行無物，頂撞瞭王爺，請王妃責罰。”

她旁邊的彩霞害怕地抖瞭一下身體，宋九兮淡淡地道：“明府上下都是規規矩矩的，既然你進來瞭，不管是你還是你身邊的人，都要守著明府的規矩。”

“是。”尹貞靈咬著唇說。如今她得將這件事揭過去，哪怕讓彩霞受點代價，否則她以後還怎麼在宋九兮面前理直氣壯。

“請王妃責罰。”彩霞一咬牙，猛地磕頭認錯。

宋九兮任她磕，直到她額頭磕出血來瞭，宋九兮也沒叫停。隻不過彩霞自己憋不住，停瞭下來。

尹貞靈攥緊瞭手心，告誡自己要忍著。

宋九兮吩咐：“來人將彩霞壓下去，杖打二十。”

彩霞哭喊著，卻不敢掙紮。府裡的侍衛很快將人押下去，沒一會兒就傳來瞭慘叫聲。

尹貞靈臉色更白，她覺得宋九兮就是故意的，故意以此削她臉面，讓她在明府待不下去。

可她不會放棄，她和宋九兮的較量才剛開始。最後誰在燕述白心裡最重要，那才重要。

二十個板子打完瞭，彩霞幾乎隻剩下一口氣瞭。尹貞靈還要扶著她，來給宋九兮謝恩。

彩霞眼底都是恨意，尹貞靈按著她的手臂，讓她冷靜。

主仆兩摻合著離開時，方瓏低笑瞭一聲：“這是在幹嗎？早上演這麼一大出戲，自己感動自己。”

宋九兮白瞭她一眼，轉身進瞭屋。

這時正好有人來稟報，說蕭府來人求見王妃。宋九兮勾起瞭唇，眼底沒有意外。“將人請到正廳，我馬上來。”

而另一邊尹貞靈扶著彩霞慢慢往回在走，她們不敢在路上露出什麼怨恨的表情，怕被府上的人看見稟報到宋九兮那裡。

但這時她們忽然看見，府裡的人引著一個帶著帷帽的人走瞭進來。風揚起惟帽下擺，尹貞靈看見瞭那人的面容。

她猛地愣住瞭，那不是蕭府的大夫人？

看著蕭傢大夫人往正廳走去，尹貞靈忽然反應過來瞭。沒想到她剛進府兩天，就看到瞭重要的消息。

她要盡快將這消息傳出去，蕭傢竟然和明府有聯系，這可是大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