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濃。
阮聽夏站在醫院前網約車等待區。
她眼眶發紅,渾身都在顫抖,身後早已被冷汗浸濕,想冷靜下來卻怎麼也沒辦法。
她手機沒電瞭。
這個時間這個地段,正值加班族下班時間,攔個出租車都攔不到。
她心裡愈發的著急。
宋季凜說等她,卻從不曾跟她約定時間,可是她知道她遲到瞭。
他等瞭她那麼久,她怎麼能遲到。
就在此時,屬於汽車的遠光燈緩緩映來。
眼前緩緩停穩瞭一輛車。
她心撲通跳瞭下。
來人卻不是宋季凜,而是秦裕。
車窗緩緩降下,秦裕有些赧然,“聽夏姐,要去哪,我送你吧?”
阮聽夏心急如焚,完全沒考慮過秦裕怎麼會出現在這兒。
她不住地點頭,手快步搭上副駕駛的門。
秦裕吶瞭吶:“聽夏姐,你坐後面吧。”
阮聽夏一頓,拉開瞭後座的門進去。
上瞭車,她急忙翻出早已經關瞭機的手機,接上瞭秦裕車上的車載充電器。
她眼巴巴地等瞭好一會,手機開機瞭,便連忙打開微信。
發現在一個小時前宋季凜給她發瞭微信。
兩人的上一條聊天還是他發的那句:“在老宅等你。”
她應瞭:“好。”
然而他沒有等到她,卻沒有任何的怨言。
耐心地回復瞭一句:“老婆,我回璽悅公館瞭。”
她心底咯噔瞭一下。
心底有些不是滋味地抿住瞭粉唇。
早在剛剛在醫院聽見方彬的話時,她就猜到宋季凜今天說要跟她說的話是什麼瞭。
她腦海裡不停閃過宋季凜兩次差點失控。
一次是在訂婚宴上,她被周宴琛糾纏弄疼瞭手,宋季凜神情氣到快要把他剁碎。
還有一次是前幾天在餐廳,因為周宴琛那些難聽的話,他打瞭他。
這麼想著,她點開瞭宋暮煙的微信聊天框……
那頭回復得很快。
一瞬間,好像有很多她過去看不清的東西漸漸浮出水面。
女孩氣得眼睛都紅瞭。
他是傻子嗎?!
還是在他眼裡,她就單純是個沒良心的人?
別說他已經治愈瞭,就算沒治愈。
什麼狗屁躁鬱癥,誰在乎啊!
阮聽夏一邊想著,一邊拿起手機對著宋季凜的微信開始“啪啪”打字。
可打完出來瞭。
她又深吸瞭一口氣刪掉。
有些事,還是需要兩個人面對面講清楚。
她不希望再跟他有任何的誤會。
阮聽夏想瞭想,打開瞭微博。
熱搜上果然掛著她和周宴琛的緋聞。
拍到的是兩人在咖啡廳的模糊側影。
然後就是不知道哪傢娛記爆出來的,周氏總裁訂婚前曾經有過一個“未婚妻”。
而照片裡的人明顯不是喬晚。
於是,關於青梅竹馬的討論開始愈演愈烈。
現在媒體真是太喜歡捕風捉影瞭。
*
半小時後。
車子穩穩地停在瞭璽悅公館的停車場。
秦裕朝阮聽夏擺擺手,“聽夏姐,趕緊去找姐夫吧!”
阮聽夏沒再猶豫,跟他道瞭聲謝便匆忙地下車。
然而,打開傢門卻發現屋裡一片昏暗,空無一人。
四周空氣竟然靜謐得窒息。
她壓在玄關墻邊的手指蜷縮瞭下,快步上瞭二樓,徑直往房間裡走。
然而房間裡還是空的,她心臟倏忽漏掉瞭一拍,呼吸都加重瞭。
宋季凜不是說回傢來瞭嗎?
她心臟好像被這悶燥的黑夜撕扯成兩半。
她眸光慌亂地回頭,忽然定住在不遠處書房透出來的微弱燈光上。
她呼吸都下意識地放輕瞭,慢慢提腿過去。
映入眼簾是一片夜色裡——
昏黃黯淡的燈光鋪灑在那道一貫頎長挺拔的身型上,他的背影落在地上,被燈光拉長,莫名暈染出一股寂寥。
宋季凜大概還沒來得及洗漱,身上是一身西服,然而平日裡西裝上並不平整。
她心尖顫瞭下,走瞭進去,嗓音幾經凝結,“宋季凜,我回來瞭。”
女孩甜軟的嗓音在空曠的環境裡格外清晰。
那道背對著她的身影霍然一頓,慢慢轉過身來。
她倏忽撞進一雙深潭般漆黑的眼眸裡。
她彎瞭彎唇,走瞭過去,輕輕抱住瞭他結實的腰腹,“抱歉,回來晚瞭。”
她下頜擱在他胸膛上,才聞到空氣中那股微醺的淡淡酒意。
“你喝酒瞭?”
宋季凜低眉,幽邃的眼眸垂落在她面容上,一隻手習慣性地捻瞭捻她柔軟的耳垂。
“嗯。”
他下頜抵在她肩胛上,呼吸平緩,沒再說一句話。
阮聽夏感受著他遒勁有力的心跳,和頸側撩動她脈搏的溫熱呼吸,有些酥癢。
她動瞭動身體,“我今晚在醫院陪溫姨。”
空氣安靜瞭下來,隻餘他呼出的滾燙氣息在浮動。
“你沒什麼要問的嗎?”
宋季凜頓瞭下,聲線又低又啞的,隻是擁著她的力度緊瞭些,“沒有。”
阮聽夏的神經繃瞭下,粉唇輕輕抿瞭起來,“那你有沒有什麼要說的?”
宋季凜落在她腰上的大掌一頓,他緩緩抬頭,那雙狹長漆黑的眼眸一瞬不瞬地看著她,“有。”
他薄唇慢慢璽合:“夏夏答應今天送我第二份七夕禮物還算不算數?”
阮聽夏在他的註視下慢慢點頭。
“算數。”
他喉結動瞭動,深邃的眼眸又浮現起瞭零碎的醉意。
阮聽夏看著他的眼睛,溫軟的手輕輕抱住他的臉頰,她皺瞭皺眉,輕輕呵氣,“你醉瞭嗎?要不要先給你煮個醒酒湯?”
宋季凜沒有說話,隻是握著她手腕輕輕用力,將人拉進懷裡。
阮聽夏順著他坐下的姿勢,整個人結結實實地紮進他懷裡。
柔軟的大腿處肌膚被他有些硬挺的西服褲面料剮蹭著。
她柔潤的粉唇瓣呼瞭下氣,下意識地抬手勾住瞭他的側脖。
他抱著她,掌心隱隱發燙,喉頭發緊。
竟然一時間不知從何說起。
“夏夏,我……”
阮聽夏靜靜地看著他,嗓音嬌嬌夏夏地響起:“不如我先說。”
她眼眸亮得奪目,軟手輕輕支在他大腿上,慢慢地湊瞭上去,柔軟的唇瓣落在他的下巴。
溫溫熱熱的像撩過心尖的羽毛,她小心翼翼地安撫他,“沒關系的阿凜,不是你的錯。”
是不守承諾撕票的綁匪的錯。
一個想跟爺爺出去玩的六歲孩子,何錯之有呢。
“所以你去美國是接受治療,那為什麼在高一的時候回來瞭?”
宋暮煙說他本是要在美國讀完大學的。
可宋季凜是她高一那年開學沒幾天轉到班上的插班生。
宋季凜愣瞭下,眸光與她水潤的杏眸對上。
他抿住瞭唇。
她看著他深邃的輪廓,忽然間一根弦在心底崩開,她紅瞭眼眶,“因為我對不對?”
她早就應該猜到。
在他說沒有青梅竹馬,隻有她一個的時候。
因為經歷過難熬的黑夜,在得知她遭受一樣的痛苦時,趕回來守護她。
“我們小時候就見過對不對?”
宋季凜緩緩地點頭,聲線低沉而喑啞,“嗯。”
他爺爺的葬禮那天,陰沉沉的天邊透不出一絲亮色。
小少年孤寂而冷漠,被西服蓋住的小身板滿目瘡痍,那是綁匪虐待出來的痕跡。
他手死死摳著手腕上的傷痕。
鮮血湧出、滲入土地,才覺得痛快。
好像隻有這樣,他才能夠感覺到自己是在為瞭跟死去的人贖罪而活著。
如果不是他非要央著爺爺出去,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
他以為自己感覺不到痛,可傷口終於撕裂時。
他疼得眼眶猩紅,渾身發抖。
就在這時,有一個來吊唁的小女孩緩緩靠近他。
一朵清嫩欲滴的小雛菊裝入他眼眸,她拉住他猙獰的手,甜脆的嗓音:“小哥哥,不疼瞭。”
那一年的宋季凜渾身是刺,咬牙把受傷的手背到身後去。
他沒有接那一朵小雛菊,怕手上的臟污會弄臟她潔白的裙擺。
再後來,他趕回來瞭,卻親眼看見她跟在另一個少年身後,用甜軟的嗓音喊他“阿琛哥哥”。
宋季凜擁著她的大手不斷收緊,像是生怕她下一秒就消失掉,嗓音低啞而壓抑,“夏夏知道瞭,還會要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