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還想怎麼樣?是不是要他斷胳膊斷腿你才滿意!”
靳仲廷露出一抹陰鶩的冷笑:“這個提議未嘗不可。”
“混賬!”老爺子拍案而起,“你還有沒有一點人性。”
靳仲廷不語,他有或者沒有人性根本不重要,在這個傢裡,除瞭奶奶,根本沒有人相信他有人性。
“靳仲廷,你別太過分,蔣大福跟你爺爺進靳傢,效忠你爺爺你爸爸和你哥哥幾代人,他沒有功勞還有苦勞,你別得理不饒人。”徐靜禾站到老爺子身邊,“我支持爸的決定,開除蔣大福。”
“阿姨。”靳仲廷看向徐靜禾,“蔣大福雖然把過錯都攬到一人身上,但他背後為誰做事,你應該比誰都清楚。”
“你什麼意思?”徐靜禾神色微有不自然,但很快以笑掩住,“怎麼?現在是打算把臟水往我身上潑瞭?”
“我隻是提醒你,別太過!”
“爸……你看看他。”徐靜禾委屈巴巴地看著老爺子靳蹇,“我當年容他,是看他一個沒媽的孩子可憐,可如今,他忘恩負義,蹬鼻子上臉,都要爬到我的頭上來瞭。”
“別提我媽!”靳仲廷提高瞭聲音。
所有人都被他突如其來的怒意震住瞭,老爺子也是緩瞭很久才反應過來:“你對誰大呼小叫呢?她好歹是你長輩!”
靳仲廷懶得和這一傢子的人拉扯,他對凌風使瞭個眼色:“拉下去,該怎麼處置怎麼處置。”
“是。”
凌風的人直接將蔣大福攥瞭下去。
“老爺……夫人……救命啊!救命啊!”
“你想怎麼樣?”徐靜禾看著蔣大福的背影,心裡莫名的慌,蔣大福的確是為她辦事的,她真怕靳仲廷用什麼手段,最後蔣大福遭不住,把她供出來。
“阿姨這麼關心?不如一起去?”
徐靜禾不說話瞭。
靳仲廷走到沈千顏身邊,牽住瞭她的手,說:“走吧,上去休息。”
沈千顏回頭看瞭眼蔣大福,悄聲問:“你會把他怎麼樣?”
“他不是喜歡蛇嗎?讓他和蛇一起待幾天。”
沈千顏頓時雞皮疙瘩又起來瞭,好變Tai啊,不過,也正是他這樣雷厲風行的手段,這件事情才能解決得這樣快。
想想小慈被誣陷那件事情,她們報瞭警之後,一級一級地走流程,到現在還沒調查出個明確的結果呢。
靳仲廷把她帶回房間。
“安心睡吧,不會有事瞭。”他說。
沈千顏點點頭,搞鬼的人抓住瞭,她的心裡也就沒有那麼害怕瞭,這一覺她倒頭就睡著瞭,一直睡到半夜才醒。
她醒來時,靳仲廷不在身邊。
沈千顏摸瞭摸邊上的位置,一點溫度都沒有,說明他已經起來有一段時間瞭,或者壓根就沒有睡過。
她披瞭外套下樓。
樓下的大燈都熄滅瞭,隻餘幾盞壁燈散發著微弱的光。
靳仲廷一身煙灰色的睡衣,站在落地窗前,手裡執著一杯酒,望著庭院裡早已凋零的玉蘭樹,靜靜地出神。
白茫茫的月色,將他的側影勾勒地格外寂寥又充滿故事感。
沈千顏想起這段時間在靳傢聽到的那些傳聞,靳仲廷的父親、大哥,每個人口中都有一個版本,而每一個版本裡,靳仲廷都是那個惡人……
*
沈千顏走過去,站到靳仲廷的身邊。
“怎麼還不睡覺?”
靳仲廷正望著玉蘭樹,滿臉神傷,聽到聲音扭頭,表情一時沒有收住,看到是沈千顏,他默默喝瞭一口手中的酒,轉回頭去。
“你在看什麼?”
“你怎麼不睡覺?”他答非所問,像是要轉移話題。
“我已經一覺睡醒瞭。”
他低低地“嗯”瞭一聲,不說話瞭。
兩人無聲地站瞭會兒,靳仲廷忽然轉瞭一下手裡的杯子,問她:“要不要也來一杯?”
“好啊。”
靳仲廷轉身,去吧臺邊給她倒酒。
“你有什麼煩心事嗎?”沈千顏坐到他對面。
靳仲廷搖頭,到瞭他這樣的高度,可以說每一件都是煩心事,也可以說已經沒有什麼真正值得他煩心的事情瞭。
“那你眉頭緊鎖的幹什麼?”
“想起瞭一些往事。”
沈千顏想問,但又怕會觸到他心底的傷,隻能靜靜地站在他身旁陪著他。
“沒什麼想問的嗎?”靳仲廷忽然主動看向她。
“嗯?”
“這段日子在老宅,那麼多人指責我害死瞭我的父親,害得我兄長入獄,你就沒有什麼想問的?”
“你父親的事情我不是很清楚,但我知道,靳文博是罪有應得,他被判刑是因為他觸犯瞭法律,而不是觸犯瞭你。”
靳仲廷苦笑,沈千顏隻和靳文博短暫地接觸瞭一下,尚能如此清明,靳傢人卻始終執迷不悟,尤其是靳老爺子,縱橫商場多年,明明閱人無數,大孫子到底是個什麼貨色,他比誰都清楚,可是,他就是蒙上眼假裝什麼都不知道。
“我父親是車禍去世的。”靳仲廷說。
沈千顏見他開始說起自己的故事,立馬正色,認真地傾聽。
靳仲廷父親去世的那年,他進靳氏不久,剛開始接觸靳氏的業務。那一天,他們原本在渭北工廠有個現場會議,因為靳仲廷上午臨時有事,所以他把會議改到瞭下午,誰知道那一天,他父親在去工廠的路上,出瞭車禍,當場去世。
更改會議時間,明明經過瞭所有人的同意,但是,靳傢人就是覺得,是他害死瞭父親,甚至,靳文博還在父親的葬禮上,當著靳傢親朋的面,赤裸裸地給他扣上弒父的帽子,說他才剛進入靳氏就迫不及待地想要篡位,是他設計害死瞭父親。
大概就是那個時候,老爺子和他徹底有瞭裂痕,從此無論他做什麼,都不得老爺子的心。
“有時候,我也會想,如果那天我沒有更改會議時間,一切會怎麼樣?”
“這根本不關你的事。”沈千顏心疼,“人生在世,沒有人知道下一秒會發生什麼事情,我們根本不能預判意外的到來,你不需要自責,更不需要因此活在枷鎖裡。”
靳仲廷看著沈千顏的眼睛,晶亮有神,充滿瞭讓人信服的力量,他忽然覺得,哪怕全世界都覺得他有錯,隻要她還站在自己的身邊,就夠瞭。
“叮。”
沈千顏舉杯碰瞭一下靳仲廷的酒杯。
“喝瞭這杯酒,好好睡一覺,忘瞭這些事,明天又是嶄新的一天。”
她說著,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
靳仲廷無聲地看著她,忽然伸手,將她連人帶手裡酒杯一起圈進懷裡。
“謝謝。”他說。
*
新年將至,玉膳樓訂年夜飯的客人逐漸增多,沈千顏每天忙得腳不著地,有時候比靳仲廷回傢更晚。
老太太不止一次地催她,讓她休息一天去逛逛街,給自己置辦一些過年的新衣服,沈千顏都沒抽出時間,直到小年那天,安西晚忽然給她打電話。
“顏顏,逛街走起!”
“你也沒買過新衣服?”
“什麼我也沒買新衣服?我買新衣服還需要人操心嗎?主要是我覺得你需要我陪著逛個街瞭。”
“晚晚,你也太懂我瞭。”
“那是的,我不懂你誰懂你?趕緊把手上的事情放一放出來吧,我在商場等你。”
“好。”
沈千顏知道安西晚嘴上把自己定義為“富貴閑人”,但其實也很忙,她能百忙之中抽空出來陪她逛街不容易,她立馬把手上的工作安排瞭一下,趕往商場。
她到的時候,安西晚已經在男裝店轉悠瞭。
“又給陳老師買衣服嗎?”沈千顏問。
“不是,陳老師高風亮節,可不收我的衣服。”陳星堯不止不收安西晚的衣服,還不收她任何東西。
他是個自尊心極強的男人,就怕別人說他吃軟飯。
“那你給誰買?”
“陳老師他爸。”
“怎麼樣?你和他們現在關系好點瞭嗎?”
“老樣子,沒有緩和。正是因為沒有緩和,我才更要多買點東西去攻略他們啊。”安西晚嘆一口氣,“我有沒有和你說過,陳老師的妹妹從國外留學回來瞭,這小姑娘也是個奇葩。”
“怎麼呢?”沈千顏挽著安西晚的手邊逛邊聊八卦,“她也不喜歡你?”
“差不多吧,她是個哥控,知道哥哥談戀愛瞭,尋死覓活地不同意。”
“誇張。”
“你也覺得誇張對吧?所以,我把她約出來,痛罵她一頓,留學學的知識都進屁眼瞭嗎?哥又不是男朋友,要你管著。”
“你真這麼罵瞭?”
“對啊。”
沈千顏笑著豎起大拇指:“不愧是你!然後呢?”
“然後,她發現我很有錢,穿的背的都是名牌,她的態度立馬就變瞭。每天追在我屁股後面,嫂子嫂子地喊我,就希望我能給她多買幾套化妝品,或者多給她幾個閑置的名牌包。”
沈千顏都無語瞭。
“陳老師看著挺正常的,怎麼傢裡人都怪怪的?”
“世界之大,無奇不有,貪慕虛榮隻是人性最基礎的一奇。”安西晚說著,忽然停下腳步,朝著一傢女鞋店挑瞭挑眉,“你看,那不也有一個。”
沈千顏順著安西晚的目光看過去,看到瞭穆萊茵。
*
穆萊茵正在一傢名叫“DS”的女鞋店裡試鞋。
她坐在皮質的沙發上,趾高氣昂地對著“DS”的店長發號施令。
“第三排的第二雙,第二排的第五雙,第六排的第三雙,第五排的第一雙,第四排的第六雙……這些鞋,全都找出三十六碼,我要一雙一雙地試。”
店長找到第四雙的時候,忘掉瞭穆萊茵是要第五排第幾雙,於是回頭,禮貌地問:“不好意思穆小姐,請問是第五排的第幾雙?”
“這都記不住?你怎麼做店長的?”穆萊茵翻白眼,“你有沒有點職業素養?顧客的需求記不住,還怎麼做生意?怎麼成交?怎麼給店增加營業額?”
一旁的其他店員紛紛轉頭看著穆萊茵,都覺得她有點過分,好歹,她也是從“DS”出去的,當年店長費心費力地培養她,就希望能把副店長的位置交給她,可是,她吃不瞭苦,挨不瞭訓,稍微一點小事就要整天整天請假,搞得對班都很崩潰,好幾次店長隻能給她待班,有一次,她又臨時請假,把店長氣瘋瞭,店長大罵瞭她一頓,說她沒有職業素養,她當時就遞瞭辭呈,連合同上規定的交接都沒做……
離譜到這種程度,店長還體恤她有個媽媽要養,沒和上頭告狀,工資也一分不少地發給她,可誰能想到,有朝一日,她飛上枝頭變瞭鳳凰,第一件事就是回來報復店長當初對她的嚴苛。
“不好意思穆小姐,是我失職,接下來一定記住,麻煩你再說一遍可以嗎?”店長耐著性子說。
穆萊茵聳聳肩:“我也忘記瞭,算瞭,就這三雙吧,你替我拿過來換上。”
她說著,指瞭指自己的腳。
“關店長,麻煩請你親自為我換上。”
“當然,這是我應該做的事情。”陳店長很有專業素養的單膝觸地,為穆萊茵換上第一雙鞋。
第一雙是尖頭高跟,關店長剛給穆萊茵穿上,就聽她“啊”瞭一聲,然後抬腳,一腳踹在關店長的膝蓋上。
關店長吃痛,一屁股坐倒在地上。
“你怎麼回事?我都說瞭拿三十六碼。你怎麼給我拿這麼小的?我的腳趾和腳後跟都卡得好痛啊!”穆萊茵還惡人先告狀。
“我拿的就是三十六碼,可能這個鞋頭有些尖,所以顯小。”
“知道顯小還不給我拿大一點?”穆萊茵搖頭,“你這樣的店長真是讓我對你們店感到失望。”
“感到失望就出去唄,商場這麼大,又不是隻有這一傢鞋店。”安西晚走進去,將店長扶起來,“好久不見,你這隻野雞的排場是越來越大瞭。”
店裡其他店員聽到安西晚罵穆萊茵野雞,頓感暢快。
大傢都知道,她傍上的大款是個有婦之夫,這種事,換瞭正常人都不好意思出來見人,她倒好,生怕別人不知道她做人小三還懷瞭孩子,真是三觀有問題。
“野雞?再過段時間,誰是野雞都說不準瞭。”穆萊茵冷笑地看著沈千顏,故意哪壺不開提哪壺,“沈小姐,好久不見,離婚還順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