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西晚見段明錚臉上沉重的表情,心頭閃過一絲不可名狀的酸澀,但她知道,讓段明錚討厭她,這才是他們之間最好的結局。
“你走吧。”安西晚別過臉去,“那一晚純屬是意外,就當我對不起你,但和我在一起的男人太多瞭,我不可能對你們每個人都負責。”
這純純就是女海王的語氣,段明錚自問縱橫情場這麼多年,都沒有說過這麼渣的話,這可真是一山還有一山高,他也算遇到對手瞭。
“行,我認栽。那你怎麼辦?孩子怎麼辦?”段明錚問。
安西晚心裡的酸澀更濃鬱瞭。
這人怎麼這麼傻,她都說瞭這麼傷他男人自尊的話瞭,他怎麼還要來關心她?
“你傢住海邊嗎?管得這麼寬?”安西晚指著門,冷冷道:“你趕緊走,我想要休息瞭。”
段明錚猶豫瞭一下,最終還是轉身離開瞭。
安西晚看著段明錚離開的背影,像是瞬間被抽光瞭力氣,軟軟地倒在沙發裡,神遊天外。
這時,安西晚的手機響瞭起來,是父親安建成。
“爸。”安西晚接起來。
“我之前說讓你去國外留學深造的事,你考慮得怎麼樣瞭?”安建成的聲音有些啞,隔著電波都能聽出來疲憊。
“我還在考慮。”
“別考慮瞭,這幾天就收拾東西趕緊走。”安建成一錘定音。
“為什麼這麼著急?”雖然安西晚自己也想走,但是,她總覺得父親這樣急切的樣子很奇怪。
“讓你走就走,別問那麼多。”
“爸,出國留學也不是小事,我至少要挑一下去哪個國傢哪個學校吧,還有,我的店……”
“你那個店值什麼錢?不要也罷。”
“爸……”
“你不是喜歡法國嗎?我先安排你去法國落腳,至於學校,到時候慢慢再選。你乖乖聽話,爸爸不會害你,這幾天你好好收拾一下東西,等爸全都安排好,就送你去國外。”
安建成說完,直接掛瞭電話,好像這個決定已經不容許再商量。
安西晚一個人坐著,越想越覺得不對勁。
父親到底為什麼一反常態要讓她出國,她記得自己大學的時候想要去國外,父親都舍不得讓她離開身邊,一定是發生瞭什麼事。
安西晚找瞭個口罩戴上,決定回傢一趟。
安傢的老宅在城西,安西晚平時很少回去,因為她和繼母陳富雅不對盤,兩人一見面就針尖對麥芒似的,相互較勁,搞得傢裡雞犬不寧。
安建成也極不喜歡她們兩人碰到一起,因為最後遭殃的總是他,不僅要兩頭受氣,還要兩頭當祖宗一樣去哄,所以,安西晚要住酒店,他也由著她。
安西晚一進傢門,就看到繼母陳富雅在收拾東西。
傢裡有兩幅珍貴的字畫,是早年安建成在拍賣會上花高價拍來的,她正讓傢傭摘瞭往自己的行李箱放。
“你幹什麼!”安西晚大喝一聲,“這字畫誰讓你碰的?”
安建成平時對這兩幅字畫寶貝得很,傢裡來客人就要炫耀,陳富雅也太過分瞭,竟然連這兩幅字畫都敢卸。
“還能有誰,當然是你爸讓我拿瞭去賣的。”陳富雅看著安西晚那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就來氣,“你安大小姐天天在外逍遙,你老爹快要破產瞭你都不知道吧!”
“你說什麼?誰要破產瞭?”
“怎麼?年紀輕輕耳朵都不好使瞭?我說你爸安建成要破產瞭,你馬上就不是什麼千金大小姐瞭。但你命好,你爸砸鍋賣鐵,都要把你先送出國。”
安西晚都不知道自己最近是做瞭什麼孽,怎麼打擊一個接一個的來?
這簡直就是又一個晴天霹靂!
*
沈千顏從安西晚那裡出來,就直接去瞭店裡,一堆財務報表等著她審批,等她忙完走出辦公室,天已經徹底黑瞭。
她剛下樓,就看到靳仲廷的車子停在大門口。
他人不在車上。
沈千顏正要給他打電話,就見他從對面的便利店裡走出來,手裡拿著一瓶水。
“忙完瞭?”他仰頭喝下兩口水,喉頭滾動,莫名性感。
“嗯,你什麼時候來的?”
“一個小時前。”
“你怎麼知道我在店裡?”
“問羅叔的,他說你在忙,我就沒上來。”靳仲廷很自然地替沈千顏拉開車門,示意她上車。
“我自己開瞭車的。”
“停這裡,我送你。”
“那明天早上呢?”
“我送你。”
沈千顏推算瞭一下路程:“你和我不順路吧?而且不僅不順路,還南轅北轍正相反,你要接我,得繞過大半個城市。”
“住一起不順路瞭。”他一臉認真地提議。
沈千顏真佩服這人,明明日理萬機,比她忙上千百倍,她一天下來都腰酸背痛的,身體就跟散架一樣,而他到底是哪裡來的精力天天思淫欲的?
“我今天很累。”言外之意就是,她不想。
哪怕是炮友,也有不想約炮的日子。
靳仲廷勾唇一笑:“你在想什麼?”
“那你在想什麼?把我帶回去蓋棉被純聊天?”
“純聊天也是個溝通感情的好辦法,還是你覺得和我在一起就一定要做點什麼才不浪費?”
沈千顏臉一紅,感覺自己哪怕使勁渾身解數,也鬥不過道行高深的靳仲廷。
“上車。”靳仲廷撐著車門,“我送你回傢,明天早上來接你。”
哪怕繞過大半個城市,他也想和她多待一會兒。
沈千顏感受到他的堅決,乖乖上瞭車,靳仲廷也不急著開車,而是坐著打量瞭她一眼。
“今天去醫院,真的沒事?”
沈千顏沒想到他還記著這事兒呢,她想瞭想,問:“你發自內心地說,你真希望我今天去醫院是懷孕嗎?”
靳仲廷一默。
“說實話,敷衍的話你不必講,我也不想聽。”沈千顏又補一句。
“不希望。”靳仲廷答。
或許是因為這是個否定答案,所以一出口就顯得很真實。
沈千顏沒作聲,是意料之中的答案,雖然她聽到這個答案的時候心裡不可避免地小小難受瞭一下,但至少,他沒有騙她。
靳仲廷見她不說話,湊到她面前,看著她:“生氣瞭?”
“沒有。”她也沒有資格生氣。
“你都不問我為什麼是這個答案?”
“哦,為什麼?”
靳仲廷笑瞭笑,這樣清冷沒好氣的樣子,還說自己沒生氣呢。
“因為我很認真地在追你。”靳仲廷說,“我希望如果這次我們能在一起,是情之所至,水到渠成地在一起,而不是其他什麼外在因素地捆綁。”
孩子,也算外在因素之一,所以,他並不希望她在這個時候突然懷孕。
沈千顏聽瞭他的解釋,心裡的那點鬱結才算釋懷。
“那如果我今天去醫院檢查,醫生說我很難懷上孩子呢。”沈千顏想起瞭安西晚,不免惆悵,心裡的顧慮也脫口而出。
如果是她遇到這種特殊的情況,靳仲廷還會和她在一起嗎?
想來,是肯定不會瞭。
畢竟,靳仲廷是真的有王位要繼承的人,沒有孩子,他將來這麼多的財產要給誰繼承,血脈傳承,應該是他們這些富人最看重的瞭。
“是不是還想要聽實話?”
“當然!”
靳仲廷笑著看著她,好像這個看似刁難的問題對他來說依然遊刃有餘。
“對我而言,人生最重要的首先是找伴侶,孩子隻是伴侶的饋贈,有當然更好,沒有也是我命該如此。”
這回答幾乎是滿分答案瞭吧。
沈千顏心頭動蕩,如果他說的真的是他內心所想,那靳仲廷可真的是男人之中的一股清流瞭。
“沈千顏。”靳仲廷握住瞭她的手,“你今天去醫院到底檢查出什麼來瞭?”
“我沒事,隻是想到瞭就問問,假設問題。”沈千顏說。
“真的?”靳仲廷眼神存疑。
她剛才發問的態度很真摯,不像是隨口一問。
“當然是真的,我都說瞭好幾遍你還不相信,怎樣,是不是非得你自己檢查一下才放心?”
“好主意。”靳仲廷貼過來,一低頭就抵住瞭她的額角,“我現在就可以好好檢查一下。”
他把“檢查”兩個字咬得特別重,在這呼吸相聞的距離之中,一切都顯得格外曖昧。
沈千顏轉開臉:“你不是說要送我回傢嗎?”
“是你邀請我檢查的。”靳仲廷捏住瞭她的下巴,不由分說吻住她的唇。
沈千顏被他壓進副駕駛座,他偉岸的身軀像一座山一樣擋在她的面前,遮住瞭一切,這一瞬間,她的眼裡隻有他,仿佛他就是她的全世界。
她被他吻得意亂情迷。
這狹小的車廂,成瞭困住她的牢籠,她躲不掉,也不想躲。
果然,她和他在一起,一定會發生點什麼。
兩人正熱火朝天的時候,沈千顏的手機響瞭。
突兀的鈴聲打斷瞭靳仲廷的節奏,沈千顏也理智歸位,伸手推開瞭靳仲廷。
“我接個電話。”
靳仲廷松開瞭她,退回到駕駛座上,整瞭整已經歪掉的領帶。
是安西晚的電話。
沈千顏一接通,就聽到安西晚在哭,心頓時被揪起來。
“怎麼瞭晚晚?”沈千顏猜測是孕反難受,可當著靳仲廷的面,又不能直接問出來。
“顏顏,我最近真的倒黴到傢瞭,先是被男朋友劈腿,然後玩火自焚,現在,我爸的公司馬上要破產瞭,我馬上要一無所有瞭。”
*
沈千顏接到安西晚的電話後,就直奔去她那裡。
安西晚如今是孕婦,情緒不穩定,比平時更需要她的陪伴。
靳仲廷得知沈千顏又要舍棄他去找安西晚,頗有微詞:“安小姐是和我有仇?”
“不是的,她今天身體不舒服,傢裡又出瞭點事,我不放心她,我得去看看。”沈千顏解釋。
靳仲廷當然不是真的吃安西晚的醋,他甚至還當司機把沈千顏送到瞭安西晚的傢門口。
“你會在這裡過夜嗎?”靳仲廷問。
“不確定。”沈千顏現在還不知道安西晚到底什麼情況。
“那我等你。”
“不用等我,萬一我要在這裡留過夜,你豈不是白等?”
“那我等你信息。”靳仲廷說,“如果你要留下來,給我個信息,我就回去。”
沈千顏有點過意不去,今天醫院已經讓他撲瞭個空瞭,要是晚上再讓他白等,豈不是浪費他太多的時間瞭。
“你不必這樣。”她想說他們來日方長,又覺得這話比曖昧之詞更讓人浮想聯翩,索性作罷。
“沒關系,我樂意。”靳仲廷揮手,“你快去,不必管我。”
沈千顏實在惦著安西晚,沒時間和靳仲廷推拉,心想,他要等便讓他等著吧。
“那我走瞭。”
沈千顏上去的時候,安西晚正坐在沙發裡,整個人的狀態比在醫院時更憔悴瞭。她已經停止瞭哭泣,但眼圈很紅,看得出來,剛才那一場哭瞭很長時間。
“晚晚。”沈千顏剛才在電話裡已經大致地瞭解瞭一下安西晚傢的事,安西晚正經歷的這一切和父親沈隋唐突然去世那會兒實在太像瞭,山窮水盡,窮途末路,正因為她經歷過,更知道那是怎樣的無助,更知道任何人的安慰都起不瞭作用。
“顏顏,我爸快要破產瞭,難怪,他突然要把我送到國外去念書。”安西晚一把抱住沈千顏,低聲啜泣,“我真是神經大條,從他第一次和我說起出國的事情時,我就應該有所預料瞭,可我竟然什麼都沒有發現,今天我才知道,他為瞭把我送出國,賣掉瞭傢裡很多值錢的東西,他到最後,都在費勁心思地保我安枕無憂的生活。而我,什麼都不知道,也什麼都不能為他分擔。”
沈千顏輕輕順著安西晚的後背:“你先別激動,現在最重要的是你的身體。”
“我不管瞭,什麼孩子不孩子,什麼能不能懷孕,對我來說都不重要瞭,我怎麼可能明知道我爸現在這個狀況,我還心安理得地出國?我一定得想辦法救他,救他的公司。”
“你想怎麼救?”公司瀕臨破產,根本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變的。
“我問過瞭,現在隻要有錢,公司還能救一救,我會想辦法去找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