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妤沒有再回現場,直接去瞭車裡。
沒一會兒,楊天樂也上來瞭。
“宋妤姐,剛才你那渣前夫把你拉走說什麼瞭?”楊天樂好奇,“那麼多人看著,他倒是一點都不避諱。”
“確認我是不是沈千顏。”
“你沒告訴他吧?”
“當然沒有。”
當年的沈千顏已經死瞭,先死在他的無情無義裡,後死在火海裡,靈魂和肉身,無一幸存。
“我就怕你心軟,怕你動搖。”楊天樂說。
宋妤揉瞭下太陽穴,靠在椅背上閉上瞭眼睛。
動搖嗎?
其實她有那麼幾秒,是有一點動搖的,當靳仲廷的手伸過來時,她看到那對袖扣和他手腕上用紅繩串起的那顆轉運珠,她的心的確稍有震顫。
這對袖扣,是沈千顏當年送給他的禮物,而這顆轉運珠,是沈千顏在火場留下的最後遺物。
他戴著這些東西,是為什麼呢?
還在想著她?
宋妤的防線有幾秒松動,但她很快又說服自己,不要忘記當年的傷痛,也不要忘記當年的恨。
他早已不再是她愛的那個人。
“不過無論如何,那個姚雪煙是被氣得夠嗆的,我坐在後面,看她的頭蓋骨都像是要冒煙瞭。”楊天樂開心地說,“真是解氣!”
宋妤“嗯”瞭聲。
姚雪煙,是她首先要解決的人,因為當年所有的一切,都因姚雪煙而起,她一定會讓她付出代價。
而她現在也不著急,隻想著先用這張和沈千顏相似的臉,一步一步擾亂瞭這些人心,挑撥這些人的關系,讓他們自亂陣腳,然後伺機而動。
“宋妤姐,先送你回去吧。”楊天樂說,“兩個小寶貝肯定又在到處找你。”
“好。”
車子先把宋妤送回別墅。
兩個小寶貝果然都還沒有睡覺,纏著傢裡的程阿姨要找媽媽,看到宋妤回來,兩個人同時朝宋妤飛奔而來。
“媽媽!媽媽!”
“媽媽!媽媽!”
宋妤冰封瞭一晚上的心,看到兩個孩子的瞬間,瞬間春暖花開。無論她曾經歷什麼,正在經歷什麼,孩子永遠是治愈她的良藥。
她看到孩子的那一刻,再疲憊不堪,都會充滿力量。
“媽媽!抱抱我!”甜甜先朝宋妤張開懷抱。
“我也想要媽媽抱抱!”成成不甘示弱。
“等一等哦。”宋妤誰都沒有抱,“媽媽剛從外面回來,得先洗香香,換一身衣服才能抱你們。”
“好吧,外面有細菌和病毒。”成成老氣橫秋地學著醫生的口吻,“我們還是小寶寶,抵抗力比較弱,所以呢,外面回來一定要先換衣服才能抱我們。”
甜甜聽哥哥這麼說,也乖乖退到瞭一邊:“那媽媽你先去洗澡吧,洗完澡再陪我們玩。”
“好。”
宋妤上樓,脫下瞭身上的禮服,卸瞭妝去洗澡。
溫水涓涓,從頭淋到腳。
她輕輕地擦拭著手腕上的皮膚,那裡的遮瑕膏一點點被她擦去,順著水流落下,一朵櫻花似的胎記慢慢顯出形狀。
回國之後,她每一天都會厚塗遮瑕膏將她的胎記遮擋住,為的,就是防止今天這一幕地發生。
幸好,靳仲廷沒有發現。
*
靳仲廷回去的路上,腦海裡還是反復想起宋妤的臉,那甜甜的梨渦,對他來說簡直就像是致命漩渦。
怎麼可能有一個人,連笑起來梨渦的位置都和另一個人一模一樣?
他又一次陷入瞭懷疑,總覺得哪裡一定不對勁。
“凌風。”
“是。”
“你上次說,你救瞭宋小姐的孩子?”
“是的。”
“你確定她有孩子瞭?”
“應該是她的孩子,那小女孩長得和宋小姐很像,而且,還叫她媽媽。”
靳仲廷沉默。
內心又一次陷入拉扯。
他一遍一遍地勸誡自己,她不是沈千顏,而且,她已經為人妻為人母……可是,他那顆蠢蠢欲動的、想要一探究竟的心,已經完全無法克制。
“她聯系過你嗎?”靳仲廷問。
“宋小姐昨天剛聯系過我。”
“她說瞭哪一天來登門道謝?”
“下周一。”
“下周一你不用上班?”
“是的,我正好休假。”
“你住在哪裡?”
“虎泉路。”
“具體位置。”
凌風報瞭一下他現在出租房的位置。
靳仲廷點點頭,說瞭句:“好。”
凌風看瞭靳仲廷一眼,心想這個“好”是什麼意思,周一那天老板不會也要去他傢裡吧?
果然,凌風猜得沒錯。
周一一大早,靳仲廷就敲開瞭凌風傢的傢門。
當時凌風還在外面晨跑,是妹妹凌月開的門,她拉開門看到是靳仲廷,嚇得差點摔瞭手裡的盤子。
她立馬把靳仲廷請進門,借著泡茶,去廚房給哥哥凌風打電話。
“哥,你老板來傢裡瞭!”
凌風剛跑進公園裡,接到這個電話,立馬折回傢裡。
靳仲廷正坐在他傢的客廳,說是客廳,其實就是擺瞭一張沙發和一個茶幾的空間,連臺電視機都沒有。
凌風進門的時候,妹妹凌月正局促地站在靳仲廷身邊,看到他進來,忙說:“哥,我得去學校上課瞭,來不及瞭。”
“嗯,去吧。”凌風朝她使瞭個眼色,示意她先走。
“等下,小月。”靳仲廷把凌月叫住。
“是,靳總。”
“司機在樓下,讓他送你。”
“不用瞭靳總。”凌月受寵若驚,嚇得趕緊擺手。
“不是來不及瞭?”
“也沒有那麼趕?而且,稍微遲到一會兒老師不會說什麼。”
靳仲廷看瞭凌風一眼:“要不,我送?”
“啊別!我讓司機送!我讓司機送!”凌月忙說。
靳仲廷這才滿意。
凌月走後,傢裡就剩下瞭凌風和靳仲廷。
“坐啊。”靳仲廷看瞭眼站在一旁的凌風,“是你傢,還要我請你?”
凌風乖乖落瞭座。
靳仲廷看瞭眼這個完全可以用“傢徒四壁”來形容的房子,問:“凌風,這些年,我是虧待你瞭?”
“不是的靳總。”凌風搖頭。
靳仲廷對手下是出瞭名的闊綽,而凌風作為靳仲廷身邊的親信,從他那裡得到的報酬更是豐厚。
隻是,這些錢,凌風都用來給父母看病瞭。
前幾年,凌風父母先後查出癌癥,為瞭給父母看病,凌風不僅掏空瞭積蓄,還賣瞭房子,可即便這樣,還是沒能把父母留住。
父母去世後,他就和妹妹暫時搬到瞭虎泉路這裡的老小區,打算先等妹妹讀完大學,再存錢給她買房。
“那你自己呢?”靳仲廷看著凌風,“你就一點都不為自己考慮?”
“考慮什麼?”
“終身大事。”
凌風搖頭:“暫時不考慮。”
他現在這個狀況,找任何女孩子,都是耽誤人傢。
靳仲廷思索瞭片刻,說:“廣廈項目,當時說好瞭給手下的兄弟分紅,今年也開始盈利瞭,以後,你就拿大頭。你明天去財務一趟,先把這房子換瞭,剩下的錢,足夠小月讀完大學,以後嫁人的嫁妝也不用愁,你妹妹,就是我妹妹。”
“靳總,不……”
“別廢話。”靳仲廷打斷凌風的話,“你跟我這麼多年,現在還帶著妹妹住在這裡,傳出去,人傢以為我虐待你,以後還有誰敢來靳氏效力?”
凌風不說話瞭,他知道,廣廈的項目才剛起瞭個頭,離盈利還差得遠呢,靳仲廷這麼說,隻是為瞭改善他的生活,又保全他的自尊,僅此而已。
“謝謝靳總。”
*
兩人正說著話,門鈴響瞭。
凌風去開門,是拎著大包小包的宋妤,身後還跟著楊天樂。
“凌先生,你好。”
“你好。”凌風側身讓兩人進門。
楊天樂顯然被屋裡傢徒四壁的樣子驚瞭一下,雖然她城東有一套房子裝得也是傢徒四壁風,但真傢徒四壁和裝傢徒四壁,還是有區別的。
她大小姐,從出生到現在,就沒有見過這樣的房子。
宋妤還好,她和外婆住過鄉下,這裡比鄉下的小屋可寬敞多瞭,真正讓她驚訝的,是屋裡的靳仲廷。
他怎麼在這裡?
靳仲廷看瞭宋妤一眼,沒開口,他就坐在那裡喝茶,像個局外人一樣,聽著宋妤和楊天樂對凌風道謝。
“凌先生,上次的事情實在謝謝你,這是我們的一點小心意。”宋妤把東西放在地上,從包裡掏出一個紅包,紅包很薄,隱約現出一張銀行卡的形狀。
“不用瞭,舉手之勞。”
凌風根本沒有打算收宋妤的東西和錢,他在遊樂場那邊救人的時候,真的什麼都沒有想,那一瞬間隻是想把孩子救下來而已。
“你的舉手之勞,改變瞭我的人生。”宋妤說。
“還有我的人生。”楊天樂忙補充道。
“所以,請你收下吧!不然,我的心裡真的過意不去。”
宋妤很真誠,但凌風還是不願意收。
兩人拉扯推拒瞭一會兒,最終凌風讓步,說願意收下東西,但錢堅決不要。
宋妤見凌風實在堅決,收回瞭那張卡,但心裡暗暗記下瞭,凌風傢裡缺瞭哪些傢電,她打算之後一一給他補齊。
兩人小坐瞭一會兒,就說要告辭。
這時,坐在對面從頭到尾一言不發的靳仲廷忽然朝凌風使瞭個眼色。
多年共事,兩人早已默契十足。
凌風瞬間就猜到瞭靳仲廷這個眼神是什麼意思,他立馬起身,攔住瞭楊天樂,對楊天樂說:“楊小姐,能麻煩你一件事嗎?”
“當然可以啊,你說。”楊天樂爽快得很,畢竟,凌風也是她的大恩人,而且,今天他都沒有收下那張卡,那張卡裡是兩百萬,宋妤和楊天樂各打瞭一百萬。
對她們來說,甜甜的安全千金難換,這兩百萬實在隻是聊表心意,可凌風卻連這點心意都不收,足以見得這男人多正直和善良。
“能送我去一下中正大學嗎?”
“送你去中正大學?”
“對,我妹妹在那裡念書,她剛才走的時候,書本忘拿瞭,等下上課要用的。”
楊天樂看瞭眼宋妤,這明顯是個借口,可是,凌風幫瞭他們這麼大的忙,如果這點小小的要求都不滿足的話,她們這次上門來的道謝的誠意又在哪裡呢?
“好啊。”楊天樂點頭,“我送你。”
“稍等。”
“好。”
宋妤知道凌風要拖住楊天樂,大概率是為瞭她和靳仲廷創造獨處的時間,她也並沒有逃避地意思。
“樂樂,那我先走瞭。”宋妤說。
“好。”
宋妤搭電梯下樓,老舊的電梯,緩慢至極,像是故意要為靳仲廷創造時間似的。
果然,電梯剛到,靳仲廷就出來。
兩人一前一後走進轎廂。
“宋小姐怎麼來的?”靳仲廷問。
“坐樂樂的車。”
“那我送你回去。”
宋妤朝靳仲廷笑瞭一下:“不用瞭靳先生,未必順路,我就不麻煩你瞭。”
“你都不知道我去哪,你怎麼知道不順路?”
“我不知道你去哪兒,但我知道我去哪兒,我要去的地方很偏僻,靳先生絕對不會去,所以,肯定不順路。”
“不妨說說。”靳仲廷看著宋妤,“也許,我今天正好有時間,天南地北都順路。”
“天南地北都順路。”宋妤對靳仲廷笑瞭笑:“靳總,你該不會是在撩撥我吧?”
靳仲廷臉色微變,這個宋妤說話還挺直接,但“撩撥”這個詞,用在這裡顯然不合適,因為他的確沒有這個意思。
“不是撩撥你,我隻是想要瞭解一下你。”
“為什麼要瞭解我?靳先生應該知道我今天到這裡來的目的吧?”宋妤看著靳仲廷,“我今天來這裡是來感謝凌先生救瞭我女兒的。”
“知道。”
“靳先生既然知道我有女兒有傢庭,還要瞭解我?”宋妤壓低瞭聲調,湊到靳仲廷耳邊輕聲地說:“怎麼?靳先生想為我做小三啊?”
靳仲廷覺得這位宋妤小姐完全不按常理出牌。
“你誤會瞭,我隻是覺得慈善夜那晚我冒犯瞭你,想請你吃飯作為補償。”
“請我吃飯當然好啊。”宋妤說。
靳仲廷沒想到她答應得這麼幹脆,正想說擇日不如撞日,就聽她又補瞭一句:“不過我今天沒有空,等我有空瞭通知靳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