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覺到他們的視線,左延看瞭過來。
見他們的目光落在他腿上,他把毯子蓋得更嚴實瞭些。
雲清也註意到瞭,眉頭微蹙,“你倆坐那兒幹嘛呢,過來。”
聞言,莫子驍和郭海生趕忙從地上爬瞭起來,跑過來,“師父!”
“姑奶奶。”
喊完,莫子驍沖左延齜著牙喊道:“五師兄。”
聽到這個稱呼,左延愣瞭下,有些詫異地看向雲清。
雲清嘆瞭口氣,說:“命不好,收瞭個傻子當徒弟。”
聽到這話,莫子驍的臉一下子鼓瞭起來,他才不傻呢!
左延的面上閃過一抹笑意,“原來如此,不知道小師弟要來,也沒提前準備禮物,還望見諒,等一會兒我再補上。”
聞言,莫子驍趕忙擺手道:“沒事沒事,五師兄不用客氣。”
他喜滋滋看著左延,眼底滿是歡喜。
他喜歡這個師兄!
看著就比其他的師兄好說話,溫柔。
雲清接著指著郭海生說:“這是你大師伯的徒孫,小郭,你也跟著小驍叫師伯好瞭,省事點。。”
郭海生趕忙行禮,“五師伯。”
左延微微頷首,笑看著他們,眼底也染著笑意。
看得郭海生也不由得感慨,五師伯的性子跟其他人很不一樣。
好溫柔呀。
聽到他們的說話聲,袁中天他們走瞭出來,喬永康大步上前,蹲在他身前,笑道:“小五,好久不見啊。”
左延看著他,“四師兄。”
他抬手把他扶瞭起來,說:“四師兄和我站著說話就好,沒關系的。”
喬永康的眼圈紅瞭下,沒忍心去看他的腿。
雲清說道:“都進去聊吧。”
說著,她推著輪椅往裡走去。
為瞭方便他進出,左傢沒有做門檻,沒費什麼力氣輪椅就進去瞭。
喬永康他們坐在輪椅上,這下子,他們的視線平齊瞭。
左延看著他們,笑道:“之前算到瞭師父要來,但沒想到幾位師兄也來瞭。”
“對瞭,二師兄和六師弟呢?”
韓嘯和莫元海沒來。
雲清說:“他們在雲城呢,我是從京市趕過來的,所以他們不知道。”
原來如此。
左延有些驚訝道:“師父怎麼會去京市?”
那裡不是她的禁地嗎?他以為她這輩子都不會去的。
雲清抿瞭口茶,說:“你四師伯想我瞭,非要引我過去,我不去也不行,這面子多少還是要給一點的。”
聽到褚崢的名字,左延的手一下子就捏緊瞭,他緊緊攥著毯子,情緒有一瞬間的失控。
莫子驍有些詫異地看著他。
不過幾秒,左延的情緒就又平復瞭下來,像是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一樣,說道:“沒想到四師伯還活著。”
他以前,他已經死瞭的。
每次隻有想到這裡,他才能有些許的心理安慰。
如今這樣,讓他情何以堪。
他摸著毯子,神色有些冷淡,不像是剛才的溫潤好脾氣。
莫子驍有些驚訝,悄悄和郭海生對視瞭一眼。
看來,五師兄這腿八成是和四師伯有關系瞭。
雲清輕輕拍瞭下他的肩膀,“放心吧,我會給你討一個公道回來的。”
他殺瞭她一個徒弟,又毀瞭她一個徒弟,她兩個徒弟都折在他手上,這個仇,她一定要報!
聽著她的話,左延微微頷首。
想到瞭什麼,他又笑瞭起來,“師父,不知道您是今天來,您還沒吃飯吧,要不,咱們先去吃飯?”
“也行,順便和我說說你這些年遇到過什麼有趣的事。”
聽到這話,左延苦笑一聲,低頭看瞭眼自己的腿,神色黯然。
他如今這樣子,哪裡還有什麼趣事。
袁中天看瞭看他,又看向左欽,面露沉吟。
見他們有話說,左欽很有眼力見地說道:“爺爺,您先和老祖宗他們說會兒話,我去看看飯好瞭沒有。”
“好。”左延點瞭下頭,神色溫和地看著他。
等他離開後,袁中天才開口道:“他似乎不是你親生的。”
說著,他看向左延,見他面上沒什麼驚訝,心下瞭然。
他雖然最擅長的是陣法,但基本的相面也是會一些的。
有沒有血緣關系,他一眼就能看得出來。
那這又是怎麼回事?
左延解釋道:“小欽的父親是我收養的孩子,我這個樣子,也不好再禍害別人傢的姑娘,所以,沒有結過婚。”
聽到這話,喬永康急瞭,聽不得他這麼自貶,“什麼叫這個樣子,你什麼樣子瞭?”
左延低頭看著自己的腿,沒說話,但意思不言而喻。
他如今這副……殘廢的樣子。
幾人看著他,齊齊沉默下來,又心疼又生氣。
他看著和以前差不多,但又不一樣。
他們幾個是被師父撿來的,而左延不是,左延的傢境不錯,在當時也是個豪門,隻不過低調些而已。
因為雲清救過左傢當時的傢主,當時又動亂,傢主便把年僅七歲的左延托付給瞭雲清。
雲清看他和自己也有緣,就收做瞭徒弟。
左延愛幹凈,懂禮節,被教導得很好,再後來,長大後,也是溫潤的翩翩君子一枚,多少姑娘都喜歡他。
可是從那件事之後,他就變瞭。
當初楚逸向褚崢投誠,褚崢交給他的第一個任務,就是要他帶人來攻打青雲觀。
左延不幸被人抓走,等送回來的時候,他的腿骨便被人打斷瞭。
從此,再也站不起來,隻能坐在輪椅上。
原先愛慕他的姑娘也都離開,走在路上,迎來的也都是路人異樣的目光。
他出事後,整日悶悶不樂,人也一日日地寡言起來。
雲清閉關後,他更是閉門不出,再也不見他們這些師兄弟。
他們後來看他參加圍棋比賽,成瞭人人贊頌的棋聖,原以為他是想開瞭,不曾想,如今竟然變得這麼自卑。
他曾經,也是風華絕代的左傢公子啊。
雲清看著他,捏著杯子的指尖緊瞭緊,心也一點點點沉瞭下去。
往事一幕幕在腦海中浮現,有最初見到的他,小小的人兒,卻已經很有氣度風范瞭,如同她以往見過的世傢公子一般,沖她行禮。
也有他大瞭一些,每次隻要他在道觀,晨昏定省,禮儀毫不出錯,守禮卻不古板,人也愛說愛笑。
最後定格在他現在的臉上。
她原本想說,她能治好他的腿瞭。
可是,他已經這樣過瞭幾十年瞭,人生已然過瞭大半。
這時候的補償,對他又能有多大的意義。
想到這裡,雲清不由閉瞭閉眼,說:“小五,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