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鯨，把那個藥給我用瞭吧”
次日早上，又是一夜沒怎麼睡的龔先生突然對著鯨說瞭一句讓他愣住瞭的話。
“主任！”
鯨有點著急的想要說什麼，那個藥……
“沒事，用瞭吧”
龔先生笑著擺擺手，打斷瞭他的話。
自己的身體自己清楚，真的油盡燈枯瞭，他已經得到瞭自己等瞭一生的那句話，足夠瞭……
兒子成傢瞭，孩子也有瞭，他這一生到這裡就很滿足瞭，該去找他的傢人瞭……
“……”
鯨看著灑脫的老人，沉默瞭一瞬，終於邁動有些沉重的腳步來到病床的櫃子旁，從裡邊拿出一個小盒子。
打開之後，裡邊是一支類似胰島素註射器一樣的東西。
伸出有些顫抖的手把註射器拿瞭起來，鯨遲疑的看向瞭老人。
“用瞭吧，我今天要出去溜達溜達”
龔先生輕輕放下瞭手裡的筆，把一張紅紙規規整整疊好，隨後對著站立在一旁的男人笑瞭笑。
他這一生過的比很多人都精彩瞭，現在更是沒有瞭任何遺憾……
死亡對於他來說，沒有什麼可畏懼的，他可是華夏的龔先生！
鯨死死握著手中的東西，老人沒有催促，隻是淡然的盯著他的眼睛，終於，男人妥協瞭……
“呼”
微微的刺痛過後，老人長舒瞭一口氣。
“我去給他打電話”
鯨嗓音沙啞的說完，快步走出瞭病房。
啪、
衛生間裡，鯨洗瞭一把臉，又給自己點瞭一根煙，這盒煙已經買瞭好久瞭，隻剩下這最後的一根瞭……
“你到哪瞭？”
“路上呢，馬上就到瞭”
“快來……”
“……”
電話裡的王天明顯猜到瞭什麼，安靜瞭一會之後，直接掛斷瞭電話……
十分鐘之後，一路狂奔的王天趕到瞭龔先生的病房，這個時候鯨已經開始給老人穿衣服瞭。
那是一身非常漂亮的警服，淡藍色的襯衫配上黑色的外套，肩章上金色橄欖枝和銀色麥穗熠熠生輝。
整體除瞭胸徽和臂章把公安兩個字換成瞭國安以外，其實跟正常的警服沒有什麼太大差別。
“呵呵，好久沒穿過瞭，感覺有點大，是不是不太好看瞭？”
老人看見進來的王天，苦笑著問道。
他因為病痛的折磨身體走樣有點嚴重，稍微有點撐不起來這套衣服瞭……
“很帥”
王天平靜的走上前，幫著老人整理瞭一下衣領。
“今天天氣不錯，陪我出去轉轉”
龔先生看瞭看外邊的天氣，主動坐上瞭一旁的輪椅。
那個藥雖然讓他暫時看起來精氣神很不錯，但身體垮瞭就是垮瞭，還是不要逞強瞭……
“好”
王天點點頭，自然的走到身後推著老人向著外邊走去。
“去你傢前邊那條河邊走走吧”
從醫院大門出來，老人看瞭一眼有些陰沉的天空，是個好日子，空氣濕潤，一點也不燥熱。
“我去準備車”
跟在一旁的鯨急忙跑瞭出去，一邊跑一邊在耳機中說著什麼。
不一會，一輛專門為搭乘輪椅設計的商務車緩緩停到瞭兩人身前。
王天和鯨小心翼翼的把老人推瞭上去，隨後汽車平穩又迅速的向著王天傢小區的方向駛去。
三十多分鐘之後，幾人已經來到瞭河邊的一處公園內，王天就那麼推著老人沿著河邊散起瞭步，鯨和另一名同事遠遠的跟在瞭後邊。
“你知道嗎，這條河以前我跟你錢叔他們小時候經常過來玩，這一晃已經過去瞭好些年啊，有點陌生瞭”
龔先生有點感慨，眼前仿佛看見瞭幾個毛頭小子在河邊玩水的景象。
那是多少年前的事情瞭？
得有40多年瞭吧……
“你倆以前挺淘的，錢老爺子還說你們倆把柴火垛都給點瞭……”
推著輪椅的王天調侃瞭一聲，誰能想到這是那位“龔先生”能幹出來的事？
“錢叔還說啥瞭？”
老人突然有點警惕，不能都給他抖出去瞭吧……
“你往人傢大醬缸裡尿尿……”
“……”
龔先生聞言尷尬的咳嗽一聲，心裡抱怨瞭一句，錢叔咋啥都往外說呢……
他不要面子的嗎！
“以後多照顧你錢叔一傢，他們都是好人”
尷尬歸尷尬，老人還是叮囑瞭一句。
三代的交情瞭，兩傢是比親人還要親的傢人。
墩子那孩子自己早些年太忙瞭，疏於照顧，讓他走瞭一些彎路，好在那小子本性不壞，算是浪子回頭瞭，不然他真的會找個機會嚇唬嚇唬那兔崽子……
老錢他們年歲大瞭，這一生過的還算幸福圓滿，他隻希望這兩個小的能多互相扶持一些。
“放心吧，我知道”
王天點點頭，他跟錢陽一傢不用多說，那是他在華夏最牽掛的一傢人瞭……
“你想好以後做什麼瞭嗎？”
兩人就這樣沿著河邊溜達著，享受著難得安寧。
良久，老人看著不遠處的河面，輕聲問瞭一句。
“開酒吧，陪老婆孩子”
王天老實的說道，他本就沒有什麼太大的理想……
“去部隊吧，我跟秦上校打好瞭招呼”
老人想瞭一下，還是給兒子指瞭一條路。
“我的手廢瞭……”
“沒事，你的情況秦上校知道，我給你要瞭一個虛職”
“軍銜還是少校，不需要你常年住在部隊，每年抽幾個月去幫他們訓練一下特戰小組就可以，你的檔案也會轉入軍部，這樣一來，哪怕過幾年又有其他人有什麼想法，軍部那邊也會保護你”
王天的軍事能力和經驗是實打實的，軍隊不缺人，缺的是這種有實戰經驗和管理才幹的人。
哪怕王天的手廢瞭，秦上校依然沒有任何猶豫，他又不需要王天上戰場，那是大材小用，他要的是一個能培養更多“王天”出來的戰術教官！
所以隻要這小子過去，北部軍區會大開綠燈，畢竟這傢夥最近又新增瞭幾條輝煌的履歷……
指揮重創瞭法國戰鬥經驗豐富的1erRPMa，帶隊全殲瞭CPA10的佈拉沃小組，這種人才哪個軍區不眼熱？
“隻需要抽幾個月幫他們訓練新兵，不用長年在部隊裡待著？”
王天確認瞭一遍，他是真的不想受太大的約束……
“對，這是秦上校主動開出的價碼”
國安和軍隊是兩個系統，不然的話，龔先生也無法讓軍方給出這麼優越的條件。
“好”
王天點頭，這次沒有多說什麼……
“抽個時間去一趟北部軍區在S市的駐地，那邊會幫你辦理相關手續”
龔先生松瞭一口氣，這樣一來，不管會不會有人食言，王天的後路都有瞭保障。
正在這時，公園裡一群帶著紅領巾的小朋友嬉鬧中看見瞭穿著警服坐在輪椅上的老人，立刻站在一旁敬瞭一個少先隊禮。
龔先生也坐直身體，同樣莊重而嚴肅的回敬一禮。
等孩子們充滿歡聲笑語的離開，老人才緩緩放下瞭右手，目光一直註視著天真無邪的他們朝氣蓬勃的樣子……
“真好啊……”
這些都是祖國未來的希望。
“孩子的名字我想好瞭，你看看？”
老人從兜裡拿出來那張紅紙，遞瞭過去，不過王天接過之後沒有打開，而是直接揣進瞭兜裡。
“孩子會喜歡的”
不遠處，楊甜在楊媽媽的陪伴下已經趕瞭過來，前後腳的功夫，王峰也到瞭，是王天在路上發的消息。
王峰帶著楊甜快走瞭幾步來到瞭老人的身旁。
“都來瞭啊”
老人看著剛過來的兩人明顯心情很不錯。
“爸……”
“老師……”
兩人的眼眶濕潤，聲音有些顫抖，終於到瞭這一刻瞭嗎……
“有點困瞭啊……”
老人最後環顧瞭一遍四周，這個曾經充斥瞭他童年身影的地方……
他找瞭一個稍微舒服點的姿勢，就在河邊微風的吹拂中沉沉的睡瞭過去……
王峰和楊甜蹲在輪椅兩邊，輕輕握住瞭老人的雙手……
王天則是站在老人身後，微微抬頭，看著明亮的陽光穿透烏雲照在瞭這一小方天地之中……
——
“小軍哥哥？”
還是那個熟悉的院子，還是那些熟悉的人……
老人站在門檻外，看著那個向著自己伸出手的小丫頭，又看瞭一眼坐在桌邊正等著自己一起吃飯的父母……
他沒有猶豫，伸手握住瞭她的手，大步邁過瞭門檻……
“我回來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