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完凈空大師,顧姚姚和蘇杭景一起回瞭杭城的蘇宅。
杭城蘇宅依山傍水,蘇杭景的舅舅們成傢立業後,並沒有跟蘇老爺子分傢,因此還是住在蘇宅裡。
杭城的蘇宅比京城的要大許多,典型的蘇氏園林風格,占地面積堪比皇室宅院。
蘇杭景喜靜,因此住處與幾個舅舅隔瞭一些距離,獨立成院,也是一幢三層的小洋樓。
二人甫一進入庭院,就有傭人熱情地接過瞭他們手中的行李。
沒一會兒功夫,其他院裡的親戚們聽到蘇杭景回瞭蘇宅,不約而同地前來圍觀。
一時之間,偌大的會客廳擠滿瞭人。
蘇傢是杭城大戶,從這些人華麗的衣著中就能看得出。
有西裝革履的中年男性,也有穿著華貴的中年美婦,還依稀有幾個跟顧姚姚同齡的少年少女站在他們身邊,打扮得都很時髦,不時地用探究的目光打量一旁的顧姚姚。
“杭景,這次回傢怎麼不提前知會一聲?你大舅一聞風聲就趕緊從公司趕瞭過來,還在醉仙樓訂瞭酒席,就為給你辦接風宴……”
大舅媽一上來就是一串熱情的客套話。
蘇杭景盤腿坐在沙發上,臉色冷淡無溫。
顧姚姚坐在蘇杭景的旁邊,感受到這些人投來的炙熱的目光,暗暗將他們的關系梳理瞭一下。
這些所謂的親人,表面上衣冠楚楚,說著“一傢人”的話,實際上跟顧傢人的德性差不瞭多少。
她已經從凈空大師那裡瞭解到一些,年少時的蘇杭景差點死在這些人手上,僅僅是因為蘇老爺子對蘇杭景過於關照,怕他奪走蘇傢的繼承權。
現如今,他們對蘇杭景這麼熱情,無非隻是在他面前做做樣子。
畢竟現在的蘇氏掌權人是蘇杭景,若是得罪瞭他,以後他們任何人都無法在蘇氏撈到半點好處。
顧姚姚能明白這個道理,蘇杭景自然也知道。
“接風宴就不必瞭,我折騰瞭一天,想要休息一下。”蘇杭景說著,抬頭看向一旁的中年男人,雙手疊起,神色有些散漫,“倒是大舅,有時間多把精力放在工作上。”
“最近你負責的與李氏的合作,在交接上出瞭問題,我已經讓人解決瞭,這種低級的錯誤希望以後不要再犯。”
“不然,就算你是我的親舅舅,我也會秉公處理。”
蘇杭景的聲線冷淡,像是在吩咐普通的下屬。
大舅聽得臉紅脖子粗,卻又不敢在他面前多說什麼,隻能幹巴巴地陪笑稱是。
眾人知道蘇杭景是個硬釘子,再幹耗下去隻能碰一鼻子灰,於是紛紛找瞭個借口離開。
顧姚姚瞭解蘇杭景的為人,他對待親近的人一向很溫和,現在卻對這些所謂的親戚異常冷漠,足以證明這些人以前對他並不怎麼好。
她察覺到他緊鎖的眉頭,長長籲瞭口氣,站起身側頭看向他,“我看你傢院子挺大,要不要出去走走?”
蘇杭景抬頭,目光撞入一雙溫柔的眸子裡,隨即輕笑,眉宇之間的陰翳一掃而光。
蘇宅有一片很大的湖,此時已經入瞭夏,湖水裡長滿瞭綠油油的荷花。
湖中央坐落著一個小亭子,由一條木質的橋連接,兩旁設置瞭兩道圍欄,每隔一米,都在圍欄上放瞭一個小燈,清晰地照亮瞭前方的路。
顧姚姚站在橋邊,望著被風掀起波瀾的湖面,臉色有些凝重。
“他們當初,就是把你推到這個湖裡面的麼?”
蘇杭景目光微動,“是師父告訴你的?”
顧姚姚輕輕點瞭點頭,卻並沒有看他,眼睛望著湖面入瞭神,“我在想,當年正值寒冬。那時你才七歲,被一群表兄弟姐妹推進那樣冷的湖水裡,會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
蘇杭景七歲時,孤身一人來到杭城,沒有親人的陪伴,孤單無依,飽受同輩的兄弟姐妹欺凌。
他們授瞭自己父母的意,經常對他搞出一些見不得人的小動作。
最嚴重的一次,他被人騙去瞭湖邊,不知是誰從背後推瞭他一把,他悶頭栽進湖裡,耳邊除瞭嘩嘩的水聲,還有那些同輩們幸災樂禍的嘲笑聲。
這一次差點要瞭蘇杭景的命,連續三天高燒不退、昏迷不醒,蘇老爺子急得連公司都不去瞭,頭一次對子孫輩們發瞭通很大的脾氣。
眼看著最疼愛的外孫的病情愈發嚴重,蘇老爺子無奈之下,去靜心寺找瞭老朋友凈空大師,從他那裡求來瞭一串佛珠,戴在瞭蘇杭景的手上。
自此蘇杭景的病竟神奇的好轉起來,性格也跟著大變,整個人愈發的穩重,在這些孫輩中也越來越出眾。
顧姚姚的聲音輕微顫抖,蘇杭景站在她身側,仔細回想瞭一下當時的情形。
“當時具體的感覺……我不記得瞭。從那以後我深知一味地融入是沒有用的,他們的頑劣是爛到瞭根子裡的,我不想和他們一樣,索性避開瞭他們,謹小慎微地做自己的事。”
“後來,我越來越受外祖賞識,得到瞭想要的一切。再回首那些過往,好像都不值得一提瞭。”
蘇杭景的嗓音淡淡,表情也是輕描淡寫,對於他而言,往事已然如煙般散去。
強者,從來不會刻意回頭去看來時的路。
顧姚姚沒有再傷感,主動牽起他的手,俏皮地眨瞭眨眼,“你跟我來。”
蘇杭景任由她牽著手。
顧姚姚帶他來到自己的房間,打開瞭床頭邊的一個木盒。
一串佛珠赫然呈現在眼前。
她抬起蘇杭景的手,將那串佛珠小心翼翼戴在瞭他的左手手腕上。
“這是我親手為你設計的,還特意找凈空大師開過光的哦,你可要戴好瞭。”顧姚姚邀功似的抬眸看他。
蘇杭景目光一凜,隨後意識到什麼,無奈地輕笑,“所以你千裡迢迢來杭城,就為瞭這個?”
“不然呢?”顧姚姚沒好氣地白瞭他一眼。
蘇杭景還以為她這次是來特地瞭解他過去的事情的,索性就直接陪著她來瞭。
卻沒想到是為瞭這件事。
“知道瞭,我會好好戴著。”蘇杭景打量著這串佛珠,像寶貝似的用右手摸瞭又摸。
顧姚姚雙手背後,小臉湊近瞭他,狡黠地問:“那我有什麼獎勵?”
“你想要什麼——”蘇杭景垂眸看她,思索道,“一輛豪華跑車,還是一套海景別墅?”
“都、不、要。”
“我要這個!”
顧姚姚說罷,輕輕踮起腳尖,一手拽住蘇杭景的領帶,另一隻手重重按下他的後腦勺,溫軟的唇觸貼上瞭他薄削的唇。
面對顧姚姚的主動,蘇杭景的大腦瞬間宕機,瞪大瞭雙眼看她。
顧姚姚笨拙地吻著他,同時又用力將他推到瞭身後的床上。
蘇杭景一頭栽在柔軟的床上,在顧姚姚撲上來之前,眼疾手快地抓住瞭她的手,制止瞭她接下來的動作。
“我們……不能。”他白皙的臉頰浮現出一抹不自然的紅暈。
顧姚姚看出瞭他的窘迫。
沒想到威名在外的蘇杭景,居然在這種事上也一竅不通。
“你不喜歡我嗎?”顧姚姚委屈巴巴地看向他,“還是說——哥哥背著我有別的女人瞭?”
“……都不是。”蘇杭景頭皮發麻,“我隻是覺得,現在不太合時宜。”
說這話時,他手上的力道不自覺一松。
顧姚姚雙手順利抽出,迅速解開他的襯衫紐扣。
“我們不是男女朋友嗎?”顧姚姚勾唇輕笑,“男女朋友之間做這種事,不是很正常嗎?”
“可是……”
蘇杭景對顧姚姚一直都是愛護的,用“珍惜”一詞形容再合適不過。
他對她從未說過喜歡,但是卻總在用行動表達他的喜歡。
二人都能感受到彼此的情意,卻從沒有親口說過,彼此都心照不宣。
蘇杭景一直在等一個合適的契機,向她表明自己的心意。
因此在前一段時間裡,二人雖住同一屋簷下,但是仍保持著一段十分微妙的距離。
他對待感情之事一向謹慎。
說到底,蘇杭景還是不敢輕易邁出那一步。
顧姚姚伸手捂住他的嘴,堵住瞭他接下來要說的話,有些強勢地問:“你到底喜不喜歡我?”
蘇杭景註視著她認真的神情,目光一頓,而後輕輕點瞭點頭。
“我知道你怕什麼,你怕你情緒不穩定,怕你復雜的傢庭,怕你給不瞭我想要的未來。”
“我又何嘗不是呢?”
“蘇杭景,我們很像,無論是經歷、傢庭,還是性格,我們都是最般配的一對。”
“我不被父母喜愛,被傢裡的兄妹欺負,隻能一步一步靠著卑劣的手段獲得自己想要的一切。”
“而你的遭遇跟我如出一轍,不就證明我們是天生的一對嗎?”
“確切地說,你就是另一個我。”
“從那天在爛尾樓,你不顧一切抱住我的那一刻起,我的心裡就認定你瞭。”
“蘇杭景,我也喜歡你。”
話音一落,她移開手,俯身又吻瞭上去。
蘇杭景瞳孔微動,內心被顧姚姚這番真情實感的告白深深觸動。
這一次他沒有再推開她,反手叩住她的後腦,逐漸加深瞭這個吻。
二人翻瞭個身,調轉瞭位置。
蘇杭景低下頭,緊緊握住她的雙手,眼中滿是情動之色,“我會讓你永遠站在我身邊。”
窗外不知不覺下起瞭雨。
雨勢淅淅瀝瀝,潤物細無聲,落在庭院中的湖水裡,泛起一圈圈漣漪。
池中的荷花被雨水滋潤,愈發粉嫩,就連那綠色荷葉也更加鮮亮起來。
遠處聚攏的山被一層薄霧籠罩,顯得詭譎又神秘,那團薄霧又逐漸向四周散開,落入茂盛而神秘的叢林之中。
雨勢漸大,順著簷角流下,雨水過多,蔓延至四周,穿過長長的回廊,流入圍欄的縫隙,不斷匯入庭院的湖水之中。
湖中的水越積越多,愈發高漲。
這一夜,繾綣旖旎。
……
第二日,顧姚姚渾身骨頭酸痛,元氣大傷,在蘇杭景的執意要求下,在杭城修養瞭將近一周,二人才回京城。
秦放的樂隊越來越受歡迎,吸引瞭數百萬的粉絲,於是在全國開始巡演。
巡演第一站,他特意定在瞭自小長大的京城。
秦放邀請瞭之前德明高校的眾多好友,“牛逼姐妹團”的成員們自然也在其中。
秦傢人坐在場地第一排,高憶秋和秦崢嶸坐在C位,看著舞臺上閃閃發光的兒子,欣慰的心情溢於言表。
秦凝特意從韓國趕來,坐在高憶秋旁邊,為自傢哥哥捧場。
蘇杭景和顧姚姚緊挨著,坐在第一排邊緣的位置。
秦放剛一出場,顧姚姚就感覺到他的目光向自己這邊投射過來。
蘇杭景自然也察覺到瞭,握著她的手不自覺一緊,咬牙切齒道:“這小子果然還是惦記你,看來咱倆的婚禮得提上日程瞭。”
好讓他明白,自己的小嬸嬸是不能輕易覬覦的。
顧姚姚被他孩子氣的模樣逗得忍俊不禁。
她不經意抬眸,對上瞭秦放的目光。
下一秒,秦放卻神色不自然地別過瞭頭。
他比以往更加成熟,眉宇之間更顯凌厲,臉龐輪廓愈發分明。
他的頭發染成瞭白色,燙瞭很時尚的發型,顯得有些狂放不羈。
舞臺上的聚光燈投射在他的身上,他坐在幾位隊友中間,手拿起話筒,輕聲道:“我有一段不完美的青春,卻遇見瞭一個很完美的女孩。”
“是她鼓勵我追逐夢想,在我最失意的時候出現在我身邊——她是我人生中見過的最特別的女孩。”
“今天她也在場,我想用一首《那女孩對我說》作為這場演唱會的開場歌曲,同時也是唱給她。”
話音一落,伴奏音樂聲適時響起。
舞臺中央的男人輕輕揚起話筒,溫柔的聲線傳入瞭在場觀眾的耳中。
……
“/那女孩對我說
/說我保護她的夢”
……
“/遍體鱗傷的我
/一天也沒再愛過”
……
秦放的聲音緩緩落下,音樂聲也漸漸停下,就如同他們的青春,也一去不復返。
舞臺下響起熱烈的掌聲,掩蓋住瞭秦放狂躁的心跳聲。
再見,他的青春。
再見瞭,
……曾經深愛過他的女孩。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