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瓊英直接提起瞭寇凝安的衣領,看到瞭她嘴角未來得及吞咽的一點血痕。
“心痛嗎?害怕嗎?是不是覺得天都已經塌瞭?”
“你終於也體會到瞭這種感覺嗎?你終於也明白什麼叫作心痛瞭嗎!”
“你竟敢毒殺我的長生奴,你竟敢持續這麼長時間都逼著他喝毒藥!”
“我要你死!我要你死後遺臭萬年!我要你護在羽翼之下的孩子,永永遠遠不再認你這個母親!”
“你看著我,你看著我!”
“記住我的樣子!”
“我就是死……我就是死也會從地獄裡爬出來!”
“我會獻祭我的靈魂,奉上我的一切,召喚這世上最兇惡的惡鬼,替我復仇!替我讓你生不如死!”
“你現在體會到生不如死的感覺瞭嗎?啊!”
甘瓊英呼吸越來越急,她喉嚨之中發出的聲音,就像是野獸瀕死時發出的哀鳴。
寇凝安嘴角的鮮血蜿蜒而下,到現在還不肯低頭,死死盯著她看。
甘瓊英松開瞭寇凝安,一邊後退一邊張狂地大笑。
笑到最後簡直像是在哭。
她搖搖晃晃,甘霖沖上前來扶她,卻被她一把推開瞭。
她走到瞭旁邊的博古架前,一股腦地把上面的東西全都掃到地上。
乒乒乓乓的聲音響徹瞭整個大殿。
地上碎瞭無數的瓷片,桌子椅子全都翻倒,那些價值千金的古畫被從墻上扯下來,被甘瓊英扔在地上踩上瞭數個血腳印。
她把這屋子裡面所有能夠搬動的東西全都摧毀,全都砸向步步後退的寇凝安。
但是卻沒有一個人敢站出來阻攔她。
胡姑姑見到寇凝安嘔血,從地上爬瞭起來,勉強扶住將要倒在地上的寇凝安。
沒有太後的命令,沒人敢抓發瘋的公主,更沒有人敢去外面通知侍衛,胡姑姑想要去給太後找太醫,卻被寇凝安緊緊地攥住袖子。
她雙眼赤紅,質問胡姑姑:“你要去哪裡!誰也不許出這個寢殿!”
她的聲音嘶啞,簡直像一個巫婆,她現在確實就像一個巫婆一樣,從形象到內心,無不貼切。
“說我是瘋子……哈哈哈哈哈……”
甘瓊英聲音淒厲道:“我瘋給你看啊……”
“哈哈哈哈……”
甘瓊英幾乎把屋子裡面的東西都砸光瞭。
劇烈的喘息才稍稍緩瞭一些,她身體裡面的力氣,就像是海潮暴漲之後退去的海水,一寸寸地從她的身體中抽離。
她的臉上已經是泥濘一片,淚水匯聚在下頜,讓她轉過頭看向甘霖的時候,竟然透出瞭一些楚楚可憐。
甘霖也已經淚流滿面,他沖上前來想要扶住甘瓊英。
卻被甘瓊英突然間抬起手,隔著一臂的距離阻止住瞭。
她現在這種狀況,自己都沒有辦法分辨此刻自己到底是端容還是甘瓊英。
甘霖是端容所愛的人,甘瓊英不敢讓他靠近,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麼事情來。
而她內心深處或許還存在著沒有徹底離開的靈魂,她的這具身體,也在“近鄉情怯”。
不敢隔著陰陽生死,去觸碰,去擁抱她一生最愛的人。
甘瓊英低低笑起來,看著甘霖一直在笑。
而寇凝安這一會工夫又艱難地從地上爬起來,啞聲下令道:“將殿門封起來……”
甘瓊英笑著看甘霖,她根本不知道寇凝安還會做什麼,但是她所有能做的事情都已經做瞭。
她已經……黔驢技窮瞭。
如果今天真的死在這兒,那甘瓊英也沒有任何遺憾。
她沒有辜負端容也沒辜負自己。
隻是外面的雨那麼急,甘瓊英終於能聽到外面在下雨,在打雷。
甘瓊英想到驪驊離宮之前說的“不要在暴雨的夜晚,將他一個人扔在府中”。
甘瓊英擔心驪驊會害怕。
她眼淚再次緩緩流下來。
熱烈地滾過面頰,這一次,是為瞭她可能無法赴的約,兌現不瞭的承諾。
他媽的。
兩輩子才找瞭一個對象,容易嗎?
老天爺就是跟她作對!
甘瓊英抽瞭抽鼻子,看到甘霖實在是哭得太慘瞭,連肩膀都縮瞭起來,一直低低地叫“阿姊”,上前想要去安慰甘霖。
頤年殿被內侍封鎖,寇凝安被胡姑姑扶著要去坐下的時候,外面突然傳來瞭婢女緊急的敲門聲音。
“太後娘娘不好瞭!”
“太後娘娘不好瞭!”
寇凝安聽到這聲音突然間推開胡姑姑,猛地站起來!
她宮中伺候的人沒有一個有舌頭,也沒有人敢這樣敲門來打擾她。
唯一一個有舌頭還敢直接來找她,被她特準免去所有禮數的人,便是外院她用來聯絡攝政王,獲得外面消息的婢女秋藏。
而秋藏是寇凝安母親給她的婢女,向來穩重至極,能說出“太後娘娘不好瞭!”這樣的話,顯然是十萬火急的事情。
對寇凝安來說唯一能算得上“急”的,隻有攝政王司馬瑞的事情。
因此寇凝安顧不得任何的形象和儀態,自行跑到瞭宮殿門口,打開瞭殿門。
之後秋藏看到太後親自來開門,愣瞭一下之後立刻伏到太後耳邊說瞭一句話。
寇凝安聽瞭之後,怔瞭片刻,而後伸手扶住瞭殿門。
接著“噗”地一聲,猛地噴出瞭一口她寧可咽下去,也不肯在甘瓊英的面前噴出的血。
胡姑姑和其他的侍從圍上去,把要朝著地上倒去的寇凝安架住瞭。
但是寇凝安抬手,顫巍巍地撥開瞭眾人,看向甘瓊英的方向,說道:“是你做的……”
“是你做的對不對!”
“你竟然……你竟然謀殺當朝攝政王!”
婢女秋藏剛才在太後耳邊說的是:“攝政王被刺昏迷,如今生死不知。”
此刻恰好有一道電閃劃過夜空,轟隆的雷鳴緊隨而至,像誅殺妖邪的雷劫。
甘瓊英聽瞭寇凝安上氣不接下氣的質問,之後也是愣瞭片刻,攝政王被刺殺瞭?
但是她很快就明白瞭到底是誰做的。
甘瓊英眼角劇烈地抽搐瞭兩下,就笑出瞭聲。
這一次她也是真心實意的笑,捂著肚子都有點站不起來。
但是她笑著笑著,眼淚卻又砸瞭下來。
驪驊也真是的……既然害怕這樣打雷下雨的黑夜,又不要命的往外跑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