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5章 她能賭,但她不能拿甘霖去賭

作者:既見公子 字數:2401

甘瓊英吐完之後,扶著墻壁哭得特別慘,她整個人都像被割裂瞭一樣,一半是來自身體的畏懼和排斥,一半是來自靈魂的無措和茫然。

她深深受著端容公主的影響,那些被活活拖死的記憶,那種如何也無法掙脫的宿命,那種親眼看著大火將甘霖所在的地宮徹底吞噬的恐懼。

她沒有辦法不害怕,害怕這個世界這本書之中,那個復仇歸來嗜血殘殺的帝王。

可是她的靈魂,她的意識,又完全不能把驪驊和那個恐怖的存在聯系在一起,即便是親眼所見,她畏懼著害怕著,卻依舊想要去親近。

愛和恨一樣,是這世間最濃烈的情感。

端容對男主角的恨,不惜以身獻祭的恨,甘瓊英本身對驪驊的愛,想要共度餘生的愛,全都交織在一起,像一把巨型的刀,從她的頭頂切割過鼻梁,將她整個人從中間分成兩半。

她很想不管不顧地沖進去找驪驊,哪怕是用她的一切做賭註,若真的所托非人,反正她這一輩子都是撿來的,她又不是沒有死過,她怕什麼?

可是甘瓊英邁步,隻走瞭兩步就已經停下。

她當然害怕,她怕的不是驪驊殘忍弒殺,怕的不是驪驊欺騙她良久,在她面前裝一朵清純無辜的小白花。她可以因為這種欺騙和驪驊吵架,和他歇斯底裡地鬧,讓他放棄一切跟自己走;她怕的是驪驊最終還是要走向那條路,那條生殺予奪唯我獨尊,將所有人玩弄在股掌之間的主角路。

她怕的是驪驊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不能控制劇情的走向,怕的是驪驊也是這個世界劇情的傀儡;怕的是不惜獻出身體,召喚惡鬼也要拯救甘霖破這殺局的端容公主,就在她身邊不遠處看著她。

她得瞭端容獻祭的身體,得瞭她用命去愛護的傢人,占瞭她的身份重活一世,也答應瞭端容一定會保護她的傢人,又怎能為瞭一己私情,為瞭一個到今天才發現不瞭解,無法去預測的男人將主動權交在別人的手中?

她能賭,但她不能拿甘霖去賭。

甘霖為她含笑飲毒,就算是不為瞭端容,甘瓊英也不能陷他於危險中。

陰差陽錯,殺局已破,萬事俱備……她馬上就能帶著甘霖遠走高飛,脫離這吃人的皇城。

籌謀良久,這個時候她若是用一切去賭一個男人的愛,那她才是白活瞭這一世。

甘瓊英僵硬地站在墻壁旁邊,昏暗到不見五指的小巷,就像她看不清的前路,她不能回頭。

甘瓊英按著自己的胃袋,那裡還在不斷翻滾,隻是因為裡面什麼都沒有瞭,已經吐瞭幹幹凈凈,所以就隻是徒勞地發出酸痛。

夜風像一雙既溫柔又冰冷無比的大手,將甘瓊英臉上所有的眼淚盡數抹去風幹。

她最終慢慢挺直瞭身體,扶著墻壁一步一步,朝著小巷口,朝著金川質子府的反方向走去。

每走一步,她都像是背離瞭那些曾經和驪驊在一起的甜蜜時刻,但是她義無反顧,直到她在屬下們的跟隨和註視之下,慢慢地扶著墻壁挺直瞭脊背走出瞭小巷。

那隨著夜風蕩漾的燈籠昏紅的光線照亮在甘瓊英身上的一刻,她好似死去活來瞭一回,直到她的身軀徹底被光線披上瞭朦朧,她已經斬斷瞭所有的猶豫,她脊背如松,微微抬手對著影一說:“送我回府!”

影一上前扶住甘瓊英,很快帶著甘瓊英上馬,馬匹迅速消失在孤燈搖晃的巷口,寥落的冬日寒風如何徒勞地在樹枝上刮蹭,也帶不下任何一片枯葉。

甘瓊英以最快的速度回到瞭公主府,迅速將她之前寫好的幾封信讓人送出去,而後又給瞭影一她早就準備好的離王令牌,讓影一帶著她早早就準備好按照線路走的那些人出城。

又派瞭兩個影衛去皇宮那邊接應甘霖,自己則是重新幾筆勾勒出瞭老早就刻在腦中的地圖,準備選擇出一條能夠萬無一失撤離的方式。

必須要快,要出其不意,但是如今讓甘瓊英焦頭爛額的,是她已經因為完全信任驪驊,將所有的線路和安排全部都和驪驊講過瞭。

甘瓊英在她事先準備瞭好久的最優路線上狠狠劃瞭一下,墨色污染瞭半張白紙,她咬瞭咬嘴唇,呼吸越發急促。

她必須在驪驊回來之前離開,還要讓他無法追上自己,或者說無法找到自己。

甘瓊英抓瞭抓頭發,先不去看地圖,反倒是快速寫信。

寫瞭兩封,一封告訴驪驊說甘霖那裡出瞭狀況,她今夜要去皇宮,不知道幾天能回,要他耐心等待,千萬不要著急。

而後又寫瞭一封,這一封……她則是放在瞭驪驊平時經常翻看的賬冊之中。

之後甘瓊英讓滿月收拾東西,把屋子裡弄成是著急之下慌亂離開的樣子,以期能用這種方式,暫且欺騙驪驊一時半刻。

而後她帶著公主府內的所有人離開瞭這裡,馬車在街道上疾行,在惠安大長公主的門口停下的時候,甘瓊英什麼都沒有說,但是滿月已經捂著嘴,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瞭。

甘瓊英一路上都在紙張上胡亂地寫寫畫畫,除瞭她自己,沒有人能夠看得懂這是她刻在腦子裡的南召輿圖。

她必須為她和甘霖找到一條連驪驊也不知道的路,連驪驊這個取代瞭鐘離正真成為金川質子,手握兵馬的男主角,絕對想不到也追不上的路。

這一路上甘瓊英沒有顧得上安慰滿月,聽到滿月死壓在掌心之下的哭嚎,她停瞭筆,看向滿月滿眼都是悲傷。

“惠安大長公主能保得住你,我已經同大長公主說過,無論是你想嫁人,還是想繼續留在惠安大長公主的身邊都由你。”

“我要走的路是一條不歸路,我已經不再是公主瞭。”甘瓊英說,“你不能跟著我。”

“公主!”滿月的聲音哀切。

甘瓊英也算是瞭解她,知道光是將她推開沒有用,務必要讓她不敢跟著才行。

生死未卜並不能讓滿月退卻,但是甘瓊英知道滿月害怕拖累她。

所以甘瓊英說:“你不能跟著我,因為你會拖累我。”

“你的那點花拳繡腿沒有辦法保護我,你自己是知道的,到時候若是遇到瞭追兵,我的人到底是保護我,還是保護你?”

滿月被甘瓊英說得一愣,眼淚都懸在瞭眼角,片刻之後又大顆大顆滾下來,緊緊地捂住自己的嘴,不想泄露任何的哀求和哭泣。

最後滿月僵硬著身體從馬車中下去,甘瓊英怕自己一個心軟就真的要帶著滿月走,那才是害瞭她,所以縱使鼻尖酸澀,眼中含淚,甘瓊英也沒有下車,沒有再看滿月一眼。

滿月很快進入瞭惠安大長公主的府邸,甘瓊英的馬車這才繼續朝前行駛。

她身邊的幾個影衛來去如風,是甘瓊英最得力也最好用的傳信筒。

影一沒有多久就尋到瞭甘瓊英的馬車,回來復命說甘霖人已經在宮門口,很快就能出來和她匯合。

設置 目錄

設置X

保存 取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