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整整下瞭一夜,瘋瞭一樣不休不止,足足過瞭膝蓋深。
後半夜又刮起瞭風,風卷著雪沫不斷堆積,都城內部正街上面的商鋪,有一些第二天才能開門,都是靠鄰居們鏟的雪。
仿佛一夜之間整片天地都被蓋上瞭厚厚的棉被,按下瞭暫停鍵。
路上的積雪過瞭三尺厚,無論是人還是馬匹馬車全都寸步難行。
甘瓊英和甘霖烤瞭大半宿的火盆,到瞭後半夜各自回到禪房裡去休息,他們不用再擔心被誰追上,這麼大的雪,他們來往的蹤跡包括馬車的車轍印,全都會被徹底掩蓋住。
連老天爺都在幫他們打掃痕跡。
甘瓊英這一覺睡瞭很久,沉沉地窩在被子裡面,雪後的陽光照射不進昏暗的禪房,甘瓊英一直睡到瞭傍晚,才被甘霖叫醒吃東西。
好像渾身的筋骨都被抽掉瞭一般,甘瓊英整個人都懶洋洋的,不過寺廟之中的清粥小菜還是很好吃的,甘瓊英一個人吃瞭三大碗粥,一大碗燉豆腐,自己都被自己震驚瞭。
甘霖也和甘瓊英不相上下,這姐弟兩個人乍一脫離瞭宮廷和權勢的中心,全都放松下來,仿佛這一生從這一刻開始才有滋有味起來。
甘瓊英吃飽瞭之後,就開始和甘霖定真他們湊在一起商議著,等到雪稍微化一化,兩三天的功夫城外的官道就能跑出路瞭。
他們就立刻跟著濟世寺的僧人一起啟程去往北邊。
越往北邊越是酷寒,他們需要準備比往年更多的禦寒衣物。
甘瓊英身上此刻穿著一身僧人的衣袍,實在沒什麼形象,因為貪圖暖和,裡面塞瞭許多的棉花,像是被充瞭氣一樣,寬出瞭兩圈兒。
這衣服明顯不是甘瓊英的尺寸,寬大的袖子被甘瓊英抱在懷中,她雙手揣在一起,很是有那麼一股子曬太陽老大爺的氣質。
不過她頭上戴上瞭僧帽,一張嬌美的臉蛋因為睡得好吃得好,此刻還在烤火,格外的紅潤,眼波流轉之間看上去依舊鮮活靈動。
哪怕在那裡沒什麼形象,還縮著脖子把自己團在一起,也像是被塞進瞭不合身的衣物裡面的嬌小姐。
這副模樣混在和尚裡肯定是不行的,甘瓊英真正趕路的時候會做非常精細的面具,徹底改頭換面。
“定真到時候帶著災民去往南邊。”甘瓊英說,“你們應該會接受比較嚴苛的盤查,找幾個跟我和甘霖身形差不多的,圍得嚴實一點,組合在一起含混一下。”
甘瓊英猜想到如果有人找他們,一定不隻是找容貌,還會找他們的身形。
但是隻要放出幾個“煙霧彈”,而她和甘霖又拆分開,到時候經過官道的時候不並排,就很難被發現瞭。
定真拿人傢的錢手短,因為要安置流民他沒少收甘瓊英的銀子,撥瞭撥手上的佛珠沒吭聲。
在災民裡找上幾個和甘瓊英還有甘霖身形差不多的,實在不是什麼難題。
“阿姊,”甘霖問甘瓊英,“跟著我們的那幾個,也想剃度護持在我們的身邊。”
“等到過官道盤查,一旦我們被人發現,他們也好方便動手,如果隻是暗中跟著,怕是沒有辦法第一時間到我們的身邊。”
甘瓊英卻擺手:“用不著,我們絕對不會被發現。”她篤定地說。
“而且那些影衛們身形過於高壯,一眼望去便是鶴立雞群,混在濟世寺那些和尚裡面實在是過於突兀。”
“那樣我們反倒會引起旁人的註意……”
眾人商量到差不多就開始準備出發用的東西,甘瓊英老早就讓定真把東西準備好瞭,倒也不用操心其他的。
剩下的時間就隻是等待,在青山寺裡面待著,每日聽著暮鼓晨鐘,吃著清粥小菜,仿佛從心到身都被洗滌瞭。
此刻甘瓊英躺在禪房之中,這裡都是那種矮床,火盆就在她的不遠處,甘瓊英能夠感覺到熱氣烤在她的臉上。
甘瓊英閉上瞭眼睛,不知不覺就又睡著瞭,最近她真的是沾上枕頭就睡覺,坐在那裡也能睡著。
甘瓊英想著可能是因為自從穿越之後,戰戰兢兢,步步為營的時間太久瞭,導致她驟然間放松瞭精神,身體就自發進入瞭休息階段。
幸好,就隻是嗜睡而已,通常來說如果一個人長時間一直精神緊繃,突然間放松下來是會生病的。
甘瓊英這一覺又是睡到瞭很晚,醒過來就吃東西,去聽一聽定真每一天都會誦上數遍的經。
有時候甘瓊英會問定真,在四下隻剩他們兩個人的時候,甘瓊英會問他:“我的命定之人已經找到瞭,定真,你知道嗎?”
“那一串佛珠我給瞭駙馬,真的能為他擋一次血煞之災嗎?”
“瞭瞭不是瞭瞭,到底是誰?”
定真從來都不回答,他甚至念經的頻率都不會亂上一分,仿佛他從來都不知道甘瓊英是什麼意思。
而甘瓊英也並不打算去追究那些,那是屬於端容公主前世的記憶,她隻是有一點好奇。
而甘瓊英在這裡等待出逃的時候,整個皇城已經亂瞭。
徹底亂瞭,皇宮之中太後被刺殺,已經奄奄一息茍延殘喘,被各路太醫的湯湯水水吊著最後一口氣,生死不定。
當今皇帝失蹤,早朝之上龍位空懸,皇帝近身伺候的大太監李全,因為刺殺太後被反復戮屍,以儆效尤,朝中大臣人心惶惶。
攝政王府那的消息壓得非常的嚴,但是整個攝政王府也是亂成瞭一鍋粥,因為攝政王憑空失蹤,包括攝政王貼身伺候的奴仆全部不見蹤影。
而氏族們知道瞭這些消息之後,全都聞風而動,有些人趁機奪取權勢,拉攏攝政王的人,造謠攝政王已經殞命,死不見屍。
而宗室之人出面控制朝堂局勢,氏族之間的平衡被徹底打破,眾傢全都想在這個時候出頭,而一傢獨大的寇氏,自然成為瞭眾矢之地。
與此同時,野心勃勃良久的金川質子,終於露出瞭他的爪牙,堂而皇之帶兵入駐皇城,虎視眈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