筵開玳瑁、褥設芙蓉。
廊亭下燈火通明,紅珊瑚夜明珠點綴其間,皇上秦蒼便坐在最正中的一張席面上,與拓跋奎對面相陪,賓客們男女分席而坐,自他的手邊依次往外排開。
男賓在左,為首的那桌隻坐著秦玄凌、二皇子秦君華二人。
女賓在右,為首那桌坐著的秦惜、雲羲和、雲望舒,後來又加瞭安宜與新成縣主魏緋緋二人。
席上眾人雖然都不是頭一次參加宴會瞭,但像是郡主府這般景色,整個長安也是少見的,眾人便都津津有味地瞧著那湖中勝景。
湖中臺子上鼓樂師聲伎吟唱,隔水傳來恍若天上仙樂。
正座上的秦蒼與拓跋奎推杯換盞,頗為和樂,現下也不是談政事的場合,隻管賓主盡歡。
席面照著先前的流程一樣樣地進行下去,越發熱鬧,那些鉚足瞭勁想要出風頭的才子佳人們,雲羲和也為他們留瞭表演的機會,
“雅坐著聽曲兒也是無趣,不如大傢行令吧,若是輸瞭,便飲一杯酒,再去中間臺子上表演個什麼。”
賓客中有提議飛花令的,又有提議射覆的,還有提議投壺的,一時間玩不到一塊去。
遂雲羲和便又提議道,
“那便大傢說的這些都寫下來,西涼陛下遠來是客,每場行令就由西涼的皇帝陛下來抓鬮選。抓出哪個就是哪個。
拓跋奎的視線一直停在她的身上,溫和的眸色中帶著欣賞和親近,“羲和郡主這番提議甚妙啊。”
秦玄凌不動聲色地將這一幕收入眼底,側身去喚阿默,低聲問詢道,“去天機閣,將這拓跋奎的生平資料取來。”
阿默從善如流的應下,並且確認道,“王爺,取完之後,送到王府還是送到別院來?”
秦玄凌用一種這還用問的表情看瞭他一眼,阿默當即領悟,肯定是送到別院來啊!旋即悄無聲息地退下去辦事瞭。
大傢夥熱熱鬧鬧地想瞭一會兒,那行令的紙條寫瞭十來張,小桃將它們搓成一個鬮,放在托盤中,由秦蒼身邊的田公公捧著,送到瞭拓跋奎的面前。
拓跋奎含笑伸手,修長的手指在那托盤中輕輕拂過,隨手捏瞭一個出來。他打開紙條,朝著眾人晃瞭晃,笑道,
“飛花令。”
飛花令也是極為常見的一種助興取樂的遊戲。
雲羲和便讓人折瞭一隻開得正盛的荷花,又叫瞭湖心臺子表演的樂師來背對大傢擊鼓,廊亭下傳花,鼓停後,花在誰手誰便說一句帶花的詩句來,說不上來者,便算作輸瞭。
這一下席上眾人都能照顧到,氣氛一下子輕松熱鬧起來,有想表演的故意輸一下,有想表現才華的,便隻管撿那妙詞來對令。
耳邊聽得鼓聲嗆嗆,席面上笑聲叫聲此起彼伏不知幾圈,忽地鼓聲一停,這花竟然落在瞭雲望舒手中,周圍的女子頓時開始滿懷期待地看瞭過來。
這些時日,雲望舒也是學過幾首詩的,但她學的都是書本上的東西,這飛花令轉瞭幾圈,她知道的那幾句都叫人說完瞭,再加上這麼多人盯著她看,一時間倒是有些慌張的呆住瞭。
坐在她身旁的雲羲和道,“不要怕,想不出來,就大大方方的認輸,上臺去表演個節目也可。”
雲望舒哦瞭一聲,深吸一口氣,便要去端那面前的酒杯自罰,再去表演節目,旁的不說,跳個舞她還是會的。
但同席的新成縣主魏緋緋哪能放過這個機會?
前些時日端午節她在雲望舒手下吃的虧,可還一直記在心裡呢!
當即眼疾手快伸手奪過她的酒杯,起身便開始鼓掌來,故意大聲道,“聽聞雲大小姐從鄉下接回來後,便一直研習詩書,現下可算是有機會瞭,快拿出本事來,叫咱們也開開眼吧!”
這話說得像是好心,卻十分惡毒,仿佛雲望舒今日念不出詩來,這些時日的書便是白念瞭,是個徹底養不回來的廢人瞭!
等著等著,有人低聲笑出瞭聲來,又忙捂著嘴。
雲望舒一下子臉漲得通紅,雲羲和瞇著眼睛,冷冷地瞥瞭眼魏緋緋,當即就要起身解圍。
魏緋緋被那一眼瞧得有些心怯,旋即又想到這宴會非比尋常,乃是皇上下旨為瞭迎西涼皇帝的。今日雲羲和縱然生氣,又能拿她如何?
便又嬌笑著道,“羲和姐姐,你是這席面的主人,可不能偏幫啊!”
她做出一副天真無邪撒嬌賣乖的樣子,隻是這一句話,又堵瞭雲羲和要替雲望舒解圍的路子。
看著雲望舒站在那裡有些怯怯的,不遠處的靜嬪心思一動。
如今東宮之位空懸,而皇宮中除瞭二皇子也沒旁人......這雲傢雖然沒瞭兵權,但雲烈領兵打仗的本事仍是在的!還有那雲傢獨子雲起,亦是年紀輕輕便軍功累累......
這雲傢倒是很有必要拉攏一把!
最重要的是,這雲望舒瞧著就好拿捏得很!到時候,正妃的位置給魏緋緋留著,讓這雲傢姑娘做個側妃!
靜嬪臉上帶著笑,起身朝著二皇子道,“君華,你平日裡喜好詩書,替雲姑娘對令吧?”
席面上有人想出風頭,自然也有人不想,替人對令也不是什麼特別的事情。
靜嬪這話一說,眾人原本看著雲望舒的目光便轉向瞭靜嬪,繼而又落在瞭二皇子秦君華的身上。
秦君華哦瞭一聲,有些不明所以地站起身來。
他一向很聽靜嬪的話,看瞭雲望舒一眼,遠遠的沒有看清她的長相,隻瞧見她一身粉綠襦裙站在席間,在一眾花紅柳綠的女眷中,很是清新。
便應景地念瞭句,“桃花一簇開無主,可愛深紅愛淺紅。”
他的聲音清亮,席面眾人都聽到瞭,有花,有意境,與雲大小姐方才那六神無主的模樣也頗為相稱,妙極。
廊亭下頓時一片喝彩聲。
隻有魏緋緋一個人,被自傢姨母和表哥這猝不及防的出手給狠狠打擊到瞭,臉色白瞭白,旋即又像是吃瞭屎一樣難看。
二皇子秦君華朝著雲望舒點瞭點頭,便坐下瞭,而雲望舒伸手端起面前的杯子飲下酒水,道瞭聲謝,也松瞭口氣坐下瞭。
旋即將手中的荷花往下一個人手中去遞,而魏緋緋又怎麼會去接她的花?
魏緋緋恨恨地瞪瞭她一眼,咬牙留下一句要去換衣,便起身跑開瞭。
不過,飛花令走瞭這麼幾圈,大傢也有些江郎才盡瞭,田公公便又捧瞭那盤子,去讓拓跋奎再拈個新的玩法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