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玄凌好笑地往前一步。
雲羲和忙不迭地挽起他的胳膊,貼著他的耳畔小聲感慨,“這位夫人真是食色/性也......就算是後宮佳麗三千,也不過如此瞭罷。”
話音剛落,為首的那位美男子便提醒道,“長公主,不可以對夫人不敬呢。”
他的語氣滿含寵溺的無奈,像是面對一位調皮的小孩子一樣,叫雲羲和才剛落下的雞皮疙瘩又長瞭出來。
她忙說道,“好好好。”
秦玄凌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帶著雲羲和繼續往裡走,另有一位美男子迎上來,“請長公主與皇帝陛下稍坐片刻。”
雲羲和瞧著他端上來的茶水也是她素日喝得慣的,眉心蹙緊,“你們夫人到底是何人?”
“長公主可以自己問一問呢。”那美男子朝她拋瞭個眉眼,“這樣的問題,奴傢也不好回答。”
雲羲和忍著惡心,“那雲無羨呢?”
那美男子嘆瞭口氣,“奴傢也不知道呢。”
雲羲和瞧著是從他這裡問不出什麼話來瞭,揮瞭揮手,便讓他走開,省得在自己面前礙眼。
她打量瞭一下這屋子裡的裝飾,仍是十分雅致講究,處處體現出主人的品味,唯一突兀的,就是那隨處發嗲的美男子。
沒過多久,就聽見屏風後傳來一道聲音,“二位,久等瞭。”
確如雲羲和所想,那是一位中年女人的聲音,溫柔優雅而又淡然。
雲羲和與秦玄凌抬頭,眼前出現的女人仍是一身西涼傳統的白袍,她面上帶著一隻金色蝶形面具,叫人隱隱約約地看見她的輪廓,卻看不清她的五官。
她淡然自若地坐在瞭主座上,就好似隻是尋常待客的主人傢一般。
雲羲和覺得心頭有些不舒服,徑直開口問道,“請問這位夫人,我的兒子呢?”
那女人反問道,“你的選擇呢?”
雲羲和揚眉瞧著她,神色堅定,“我都要。”
“遊戲規則是我定的。”女人有些疑惑,“你以為你打破瞭規則,就能兩個人都救下瞭嗎?你若是選擇秦玄凌,雲無羨就活不瞭瞭,至於他的屍體,我倒是可以還給你。”
雲羲和五指收緊,“那你還叫我來做什麼?”
女人看著她,輕笑瞭一聲,她問道,“你怎麼這麼霸道啊?”
雲羲和不回答,而是問道,“你到底想做什麼?”
“也沒什麼,隻是想見見你罷瞭。”女人說,“你放心,羨兒很好。”
“你把他還給我。”雲羲和開門見山。
“羲和,我們說說話。”女人在主座上坐下,道,“我聽說林氏在泉州日日以淚洗面,憂思過重,纏綿病榻,你去瞧過她嗎?”
雲羲和知道這個消息,雲傢老宅的人寫過信來,說是請瞭大夫一直調理著,但林氏是心病,除非她自己想開,否則旁人也幫不上什麼忙。羲和也不想再與林氏說些什麼話,便淡聲回道,“沒有。”
“林氏從前也是待你很好的。”
“你想說我狼心狗肺,忘恩負義?”雲羲和道,“我祖母和我父親教過我恩怨分明這樁事,你沒必要在我面前說這些似是而非的話,你到底要做什麼?大費周章地讓我來這裡,別說你是為瞭替林氏申冤的?”
女人眼神裡閃過一抹欣賞,笑瞭笑,“很好,那我就直說瞭。”
她說道,“我與你的親生母親永德帝姬乃是故友。我知道一些你母親的事情,你想知道嗎?”她看著雲羲和,“不是拓跋奎與你說過的那些,也不是你查到的那些。”
雲羲和抿瞭抿唇,“事已至此,我也沒有選擇的權利。你要說什麼就說罷。”關於永德帝姬的傳聞,她查過一些,也從拓跋奎口中聽過不少,已經心無波瀾瞭。
“羲和啊,不得不說,雲傢真是將你教養得很好。”
女人端起桌上的茶水,普洱的味道入口微苦,卻又很快回甘,透著濃鬱的茶香,品瞭品餘味,才用一種淡漠的語氣道,“其實永德帝姬並沒有那麼慘,她完全是自找的。”
她放下茶杯,白皙的指尖掠過白色的瓷碟,接著道,“當年世人都以為是永德帝姬癡戀秦天。但其實是因為秦天先與她表明瞭心跡,隻是大順規矩,皇帝不娶外族女子。”
說到這裡時,她似笑非笑地看瞭一眼秦玄凌,繼續說道,“秦天畢竟是個皇帝,他雖然喜歡永德帝姬,也絲毫不耽誤他娶薑傢的女兒為繼後。永德帝姬以為自己和秦天是被逼無奈,便一直謀劃著,想光明正大地站在秦天身邊。”
雲羲和一愣。
女人笑道,“是的,你沒有想錯。那將她送上西涼先帝床榻的春藥,是她自己給自己下的。當年永德帝姬愛慘瞭秦天,為瞭他什麼都豁得出去,她想瞭個主意,要去和親毀瞭西涼,再將西涼的兵力歸於大順,滅瞭大周。”
雲羲和蹭的一下站起身來,“什麼——”
女人豎起一根手指噓瞭一聲,“羲和,別激動。我們慢慢聊。當年知道舊情的人都已經不在瞭,不過你能查到的,也不全是假的。隻是許多事情都被沒美化過瞭。”
說到這,她又笑瞭笑,“能在金鑾殿上被欽點為狀元的女人,又怎麼可能是任人宰割的等閑之輩呢?”
“當年,永德帝姬回到大周後,被送到西涼去和親,這原本也是在她的計劃中的。隻是有一件事是她萬萬沒有想到的,她後知後覺地發現,就是那一夜,她竟然有瞭身孕,西涼帝得知此事後,又驚又喜地將她捧在手心。而彼時的秦天與薑太後琴瑟和鳴,早已將她拋在腦後。永德帝姬便決定放下秦天,放下原本的計劃,安安心心地在西涼安度此生。”
“她唯一的私心,便是將尚在襁褓中的你送到大順的雲傢,因為雲傢百年世傢,雲傢女必然是要為皇後的。她覺得自己與大順的後位無緣,便想著要將那個位置留給你。”
“可事情往往就是那麼事與願違——”
她看著雲羲和,緩緩說道,“三年後,大周違背信義向西涼起瞭兵。她昔日的父兄,出手挾持瞭她的兒子拓跋奎,逼迫永德帝姬去偷西涼的佈兵圖。但是永德帝姬多重情義啊,她下不瞭手,一邊是她的母國,一邊是她的夫君和兒子,絕望之下,她寫瞭信給秦天,求他出兵來鎮壓支援,可秦天卻始終沒有回應——到最後,被逼無奈的她自刎於陣前,求得兩國太平。”
女人露出一個欣慰的微笑,“好在她的一雙兒女到底活瞭下來。你看命運多難以捉摸,她的兒子成瞭西涼的皇帝,她的女兒在大順也過得很好,雖說後來人生也多有曲折——可羲和,你真的很像年輕時候的她。”
雲羲和深深吸瞭口氣,不知何時,眼角還是落下瞭淚,“竟然......竟然是這樣......”
“我何苦騙你。”女人憐愛地看著她,“羲和,你要相信我,我並非你的敵人。我是你生母永德帝姬的故友,羨兒這件事,我隻是想看看如果你經歷瞭她當年所經歷的事情,又會做出什麼樣的選擇?沒想到,你竟與她一脈相承的決絕。”
雲羲和張著口,卻不知道說些什麼好。
“羲和!”那女人的聲音像是帶著魔力一般在人的耳邊念叨,“兩世的教訓都是如此,情愛一事,是這世間最不可信的!!”
“奉獻自己去為瞭一個男人,你覺得值得嗎?”不等雲羲和回答,那女人又開口道,“實在是愚不可及。”
她用瞭愚不可及這樣一個詞,去形容自己的故友,去形容那個曾經驚才絕艷的永德帝姬。
她的語氣中透露著厭惡,好像很看不起這樣一個為瞭情愛,將自己一生浪費的女人,但是這厭惡中,卻又帶著幾分憐憫。
到這裡,雲羲和總算是明白,為什麼這院中有那麼多矯揉造作的男子,隻因為在這個女人的眼中,男子皆是禍害。
雲羲和抿瞭抿唇,下意識地看瞭秦玄凌一眼。
女人的聲音旋即響起,嗤笑道,“世間負心漢萬萬千千,羲和,難道你以為,你會是特殊的那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