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院部門口。
小寒拉著薑黎的手,有些抗拒地站在那裡,完全不想進去看薑曦。
薑黎沒逼他。
她蹲在小傢夥身邊,等他小表情沒那麼嚴肅之後,她蹲下來跟小傢夥平視,“小寒是害怕嗎?”
“……”
小傢夥略微猶豫,點點頭。
“爸爸媽媽都在這裡,會保護小寒的。”
薑黎覺得她要推小傢夥一把,要不然他會一直待在自己的小世界不願意出來,她希望他能跟陽陽還有糖糖一樣,健健康康開開心心的生活。
薑黎捧住小傢夥的小臉,她哭喪著小臉,“可是媽媽真的好希望小寒能早點戰勝心裡的恐懼,好希望可以聽到小寒的聲音,也好希望聽到小寒喊媽媽一句‘媽咪’呢。”
“……”
小傢夥表情頓時糾結起來。
薑黎又加瞭把勁兒,“小寒可不可以為瞭媽媽勇敢一次?”
“……”
小傢夥吸口氣,他眼一閉,露出視死如歸的表情,用力點瞭點頭。
薑黎看著又是心酸又是好笑。
她揉揉小傢夥的腦袋,順勢牽住他的手,“你放心,爸爸媽媽都會在你身邊保護你的。”
封司夜走過來,牽住他另一隻手。
小傢夥看看薑黎,又看看封司夜,像是陡然生出瞭勇氣,他拉著兩人,邁著小短腿,雄赳赳氣昂昂地往前走。
院長在前面領路。
今天難得是晴天。
很多病人都在院子裡曬太陽,薑黎目光掃瞭一圈,沒看到薑曦。
她問院長,“薑曦平時不出來活動嗎?”
“她……”
院長表情有些復雜,“她大概是沒時間。”
“沒時間?”
“等會兒你們看到就明白瞭。”
進瞭院子。
薑黎就聽到某個房間傳出來的音樂聲,伴隨著鼓聲和唱歌的聲音,隻是那歌聲非常難聽,如魔音貫耳。
大概是那唱歌的人五音不全,她嗓子嘶啞,聲音完全不在調上,痛苦得像是在殺雞。
隨著一步步靠近。
伴隨著偶爾一聲慘叫,那聲音越發清晰。
最後。
院長在最裡側的房間門口站定。
薑黎和封司夜牽著小寒站在門口,就看到病房中間,一個中年女人一手敲鼓,一手拿著個棍子,她每個鼓聲都剛好踩在音樂的節點上。在她身邊,薑曦站在床邊扯著嗓子唱歌,每當她跑調,中年女人就用棍子敲在她肩膀,薑曦就會發出一聲慘叫。
挨打瞭她也不敢反抗。
她扯著嗓子繼續唱,努力去找歌曲的調調。
比起上次在看守所。
薑曦幾乎變瞭一個人。
她明顯瘦瞭一大圈,神色枯槁,眼神渙散,眼底泛著暗青色,整張臉都是灰白的。
薑黎挑眉。
看來封司夜讓院長對薑曦“特殊照顧”,院長是聽進去瞭的。
單扇的房門。
院長在最前面,所以薑曦最先看到院長。
她反應慢瞭半拍,等確定門口的人是院長之後,她唱歌的聲音戛然而止,她像是看到瞭救命稻草一樣,整個人撲瞭過來。
“院長,我要換房間……我實在是受不瞭瞭,我要換……”
話音未落。
她看到瞭院長身後的薑黎封司夜和小寒。
薑曦雙目頓時一亮。
她下意識地求救。
“小寒,小寒你救救媽媽,救救媽媽!”
“……”
小寒抱住封司夜的腿,小臉有些泛白。
封司夜彎腰把他抱起來,“別怕。”
“……”
小傢夥明顯在害怕。
他不敢正眼看薑曦,小小的身體以肉眼可見的頻率發抖。
這得是多大的心理陰影。
才能把孩子嚇成這樣。
薑黎心疼壞瞭,她攔在薑曦面前,見薑曦伸手要拽小寒,用力把她推瞭出去,“不許碰他。”
薑曦涕淚橫流。
她要瘋瞭。
她真的要被折磨瘋瞭。
這三天下來,她加一起的睡眠時間都不到十個小時。她好困,頭疼得快要炸開,像有人用錘子用力敲打她的太陽穴。
比起這種精神折磨,她甚至覺得中年女人用棍子敲她都不算什麼。
她以為進瞭精神病院是救贖。
現在她才知道,這裡是另一個地獄。
她再也不要待在這個鬼地方瞭。
薑曦哭著求救,她不敢指望封司夜和薑黎,隻能把希望放在小寒身上,她不敢再上前,靠在門框上,卑微地看著封司夜懷裡的小寒。
“小寒,是媽媽啊,我做瞭你三年多的媽媽啊,我對你也有好的時候啊,你不能這麼沒良心……你快把媽媽救出去啊。”
“……”
小寒把頭埋在封司夜懷裡瑟瑟發抖。
恐懼不是一下子就能克服的。
封司夜拍拍他的肩膀,“別怕,爸爸在,誰也傷不瞭你。”
“……”
小傢夥小手緊緊抓住封司夜胸口的衣服。
他感覺自己的勇氣好像又回來瞭一點兒。
他從封司夜懷裡緩緩抬頭。
就看到薑曦正雙目灼灼地盯著他。
小傢夥哆嗦瞭一下。
他想無數個被薑曦虐待的畫面。
掐他擰他。
用針紮他。
把他關進小黑屋。
故意用高跟鞋鞋跟踩他的腳。
給他做飯,故意放很多很多的鹽,並強迫他全部吃光。
給他洗澡,故意用冷水,洗完澡不許他從浴室裡出來,讓他光著身體站在淋浴房,也不許他用毛巾擦幹身體。
睡覺的時候最可怕。
她會給他講驚悚又恐怖的故事,還會拿平板電腦,找那種特別可怕的電影強迫他看,每次他都嚇得不敢閉眼。
那時候他經常生病。
隻要生病,爹地就會回來看他,這樣薑曦才能見爹地一面。
他想過把被虐待的事情告訴爹地。
可薑曦威脅他,如果他敢說,她就弄死他。
他渴望母愛。
對薑曦又有種骨子裡的恐懼。
所以他不敢告狀。
知道薑曦不是他媽媽的時候,他差點就哭瞭。
原來不是因為他不聽話不乖巧,性格不討喜,薑曦才不喜歡他,是因為他不是她的孩子。
“小寒,救救媽媽……”
“……”
小寒偷偷用眼角的餘光看薑曦。
她跟他記憶中光鮮亮麗的樣子差太遠瞭,也沒有記憶中那種盛氣凌人兇狠可怕的樣子瞭。
原來。
壞女人也不是無所不能的。
這樣一想,他發現自己好像沒有那麼害怕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