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役申請四個大字,在司野的眼裡格外醒目。
曾幾何時,他以為自己隻有犧牲,從來沒有想過自己還能活著退役。
他坐在電腦前,填寫瞭基本信息之後,就一個字也寫不出來瞭。
“老公!”唐紀禾走瞭進來,司野立即關掉瞭電腦。
“怎麼瞭?”
唐紀禾看見他急促地關掉瞭電腦,也沒有說什麼,“媽做瞭酒釀圓子,你要不要吃啊?”
“好。”司野起身走瞭出去。
等他走出去,唐紀禾打開電腦,一眼就看見瞭退役申請那幾個字。
她立即合上瞭筆記本電腦。
可能他一時半刻還是沒辦法接受吧,還要給他一點時間。
司野是在第二天起床去跑步的時候,接到閆部長的電話的。
他早上起得很早,和在黑島上沒什麼兩樣,起床就去跑步,那似乎成瞭刻在他DNA裡的東西瞭。
閆部長的電話來得猝不及防,“怎麼樣啊,火狐,最近恢復得怎麼樣?”
“挺好的。”
“你準備什麼時候回來?”閆部長顯得十分興奮,“這鄭毅和劉碩還需要你指點呢,而且組織上還有一個……”
“頭兒,我出瞭點問題。”
閆部長頓時緊張起來,“什麼問題?”
“我的左耳聽不到瞭。”
“什麼叫聽不到瞭?”
“聾瞭,大概率是沒辦法恢復瞭。”
電話那端是沉默,那種沉默讓司野十分難受。
誰都知道在這個部隊裡,如果發生這種事意味著什麼。
“我準備退役瞭。”由閆部長來說,還不如自己說出來。
閆部長嘆瞭口氣,“我以為你會沒事的,你小子是真命大。”
“是啊,這次……怕是不行瞭。”
“你先好好養養。”
“我在準備自己的退役申請瞭。”
閆部長不知道說點什麼,“也好,你為這個組織已經付出瞭很多,你是好樣的!”
司野苦笑,無言以對。
“退役也好,終於可以離開這個鬼地方瞭,也不用傢裡人成日裡提心吊膽瞭,能回傢老婆孩子熱炕頭瞭。”
司野笑瞭起來。
“退役好,好。”閆部長的語氣裡充滿瞭不舍,“行,我讓人把申請退役的流程發給你。”
“好。”
“替我向小唐同志問好。”
“好。”
兩個人最後誰也不知道說點什麼,便默默地掛瞭電話。
司野掛瞭電話,站在陽臺上看著天空,不知所措。
曾幾何時,他馳騁在藍天白雲間,是何等的颯爽和肆意。
他再也回不去瞭。
唐紀禾進門的時候,發現床上的被子疊成瞭豆腐塊一樣,四四方方,她甚至都認不出那是自己的被子。
“老公,你疊的被子好整齊啊。”
司野收起手機轉過身來,“閑著沒事。”
“挺好的呀,回頭讓糖糖跟你學。”
司野笑笑沒吭聲,“走吧。”
唐紀禾看著司野的臉色不太對勁兒,“老公,你是不是不想去公司啊?你如果不想去,那就別去瞭,我自己去就行瞭。”
“沒有,就是不太適應,多去幾天就好瞭,走吧。”
看著司野的樣子,唐紀禾有些不舍,也隻能依著他瞭。
周末的時候,藍星若和盛景屹帶著孩子們來這邊過周末。
傢裡又熱鬧起來瞭。
藍星若看著唐紀禾不太對勁兒,“你怎麼瞭?怎麼不高興呢?聽說你跟我哥最近天天去公司?這不是挺好的嗎?”
“是挺好的,但是他好像不太好。”
唐紀禾嘆瞭口氣,“你哥不開心。”
“不開心?”
“是啊,他一直都說退役瞭也挺好的,可是真的讓他退役,他心裡很難受,我看著他也難受。”
“也許是因為不習慣吧,不是說當兵很多年,回到傢都不太習慣的嗎?可能過段時間就好瞭。”
唐紀禾卻搖瞭搖頭,“可是退役瞭就真的退役瞭,沒有後悔的餘地瞭。”
“我聽屹哥說,我哥這種情況肯定是要退役的,他們那個部隊,不可能要一個左耳失聰的人,即便是人傢要他,他留下來也不是好事,將來有任務什麼的,他這個樣子都參加不瞭。”
“是……”唐紀禾陷入瞭長久的沉默。
藍星若拍瞭拍唐紀禾的肩膀,“你不要多想,你和他多聊聊,別讓他把什麼事都憋在心裡,他這個人獨來獨往慣瞭,有什麼事也不願意說。”
唐紀禾點瞭下頭。
晚上,司野和唐紀禾照例還是親熱瞭。
讓唐紀禾意外的是,最近司野像是著瞭魔一樣,每天晚上都要她,而且每天都好賣力氣,她總覺得不太正常,他似乎像是在發泄什麼。
她問他,他又什麼都不說。
半夜,唐紀禾迷迷糊糊地睡醒,又看見司野站在陽臺上抽煙。
她很確定,他不快樂,他真的不快樂。
好像又回到瞭當初那個時候,她騙他,他們已經結婚的那個時候。
唐紀禾躺下,看著他落寞的背影,愣愣地出神兒。
她沒有過去,她知道自己過去,不過是徒增他的煩惱罷瞭。
第二天早上,唐紀禾讓唐糖把司野留在瞭傢裡,自己則去瞭公司。
辦公室裡,她思考瞭很久,終於給閆部長打瞭電話。
“小唐同志,你有什麼事嗎?”
“閆部長,我想咨詢你一下,如果司野能不能不退役?”
“不退役?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就是如果他不退役,部隊上會有什麼別的安排嗎?比如說給他換到別的部隊,或者別的位置什麼的。”
閆部長沉默片刻,“像他這種情況,我們這種精銳部隊是留不下瞭,我們需要為他負責,他已經沒辦法再參加一些任務瞭,難不成你想讓他留在炊事班裡?”
“哎呀,那你想想辦法嘛,看看能不能給他安排個別的地方。”
“你不希望他退役嗎?”閆部長很是意外,“他退役瞭,剛好你們可以一傢團聚瞭。”
“我當然希望我們一傢可以團聚,但是我更希望他開心,快樂。”
唐紀禾嘆瞭口氣道:“不瞞您說,他並不想退役,但是又沒辦法,這些日子他特別煎熬,一直在假裝他很開心,其實我看得出來,他一點兒都不開心,他舍不得那裡,舍不得他的戰友,舍不得他的黑島,都舍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