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景州看著她的背影,搖搖頭,隻好走到門邊的紅墻下等著。
夜空月圓高懸,照亮瞭地面,他靠著墻,耳邊聽著似有若無的慶祝樂曲。
這般悠閑的生活,隻怕持續不瞭多久瞭。
沒過多久,蕓惜帶著一個包裹跑出來,遞給他,“新年新氣象,希望你早點離開北三坊,奔赴更好的前程!”
他接過包裹,打開瞭一個角,裡面是一雙鞋。
蕓惜解釋說:“沒錢瞭,誰讓你有門路弄到辣牛肉幹不早跟我說,我把錢給瞭方圓,那傢夥吞下去的錢是不可能吐出來的。打點瞭一些關系,加上孝敬施嬤嬤的,我連你給我的錢都花掉瞭,你不介意吧?”
雖然花瞭他的錢,她卻一點都不內疚。
林景州摸瞭摸鞋面,從懷裡掏出瞭幾錠銀子,“給你。”
她伸手接過,有些不敢置信地看著他,“你怎麼有這麼多錢?!”
這少說也有五兩瞭。
“我給方圓介紹瞭幾個賺錢的營生,這是分紅。”
“哇哦。”
林景州見她盯著銀子笑,忍不住開口:“今年還不行,到明年,我不會讓你缺錢花瞭。”
“好大的口氣哦,小林公公。”
大內總管叫林德,前世大傢都會尊他一聲小林公公,等林德大勢已去後,才喊他林公公或者林總管。
“我走瞭,你晚上去接瑤妃,記得跟人結伴,別一個人去。”
“知道瞭。”
兩人分開後,蕓惜轉身回瞭雪閣。
大傢一邊守歲,一邊等著瑤妃回來。
看著時間,宮宴快結束前半小時,蕓惜帶著雲蘭還有兩個小太監去接趙語夢。
到瞭宮宴,看著各位貴人都離開瞭,唯獨沒看到趙語夢出來。
蕓惜有點擔心,攔住一個太監,“我們是雪閣的,來接瑤妃娘娘,娘娘呢?”
“瑤妃娘娘很早就離席瞭,跟陛下一起離開的。”
“多謝公公。”
既然主子是跟陛下在一起,幾人總算松瞭一口氣,一起回瞭雪閣。
宮中宵禁的鐘聲響起,蕓惜站起來,“此時還沒回來,林公公怎麼沒派人來說一聲?”
雲蘭剪瞭剪燈芯,笑道:“陛下一定是留下主子侍寢瞭,隻要主子願意,咱們雪閣很快就復寵瞭。”
“是啊,娘娘能想開,真是太好瞭。”
就在蕓惜準備睡覺的時候,一個宮人狼狽地跑進雪閣,“瑤妃娘娘自戕瞭!”
她愣在臺階上。
宮人又喊瞭一聲:“瑤妃娘娘從觀景樓跳瞭下去,人已經沒瞭!”
蕓惜身體一軟跌坐在瞭地上,滿臉血色盡無。
跟前世一樣……
時間還提前瞭!
雪閣其他宮人也都慌瞭。
“蕓惜,快走!”
雲蘭拉住她,就要往外沖。
一群人還沒跑到門口,就遠遠看到陛下抱著瑤妃一步一步朝雪閣走來,他身後跟著浩浩蕩蕩的宮人,卻沒一個人敢上前勸說陛下放下瑤妃。
“主子……”
她們全都跪下,陛下一句話都沒說,抱著人從她們身邊走過。
蕓惜看不到瑤妃的臉,隻能看到她靠著陛下的肩膀,乖巧得好像睡著瞭似的。
明明還讓她整理私庫,要為失去的孩子祈福,怎麼會突然跳瞭觀景樓?
便是要跳,也該是二月初啊,為什麼會今晚?!
夏赫南抱著趙語夢的屍體走進雪閣,這一待就是一天一夜。
蕓惜跪在殿外,聽著周圍人小聲哭泣,她卻一滴淚都哭不出來。
難道前世的所有事都改變不瞭?
可她明明從小宮女變成瞭一等宮女,她明明改變瞭自己的命運啊?
夏赫南抱著屍體在內殿不見人,此事到底還是驚動瞭生病的皇後和大臣。
“陛下,請以大局為重!”
皇後在婢女的攙扶下,跪在門口,開口請求。
許久之後,殿門被緩緩推開,夏赫南走瞭出來。
他面色平靜,手裡捏著一封信,目光掃過眾人,“郴州趙氏之女趙語夢,不賢不淑,自裁已犯宮規,特此褫奪封號,貶為平民,屍體不得葬於妃陵。”
眾人驚於他這個旨意。
蕓惜麻木地跪在殿外,這個旨意,她並不意外。
瑤妃自盡,陛下大怒褫奪封號,降罪其傢人。
蕓惜悔得眼底泛起紅血絲,她明明去瞭宮宴確定她是否安好,那為什麼不待到宮宴結束,陪她一起回來?
她明明知道瑤妃會自殺,為什麼還是掉以輕心瞭?
那般如仙子一般美好,待奴才和善,從未爭過寵愛的女人,就這麼沒瞭。
再也見不到瞭。
“雪閣宮人,玩忽職守,全部送去刑司,關閉雪閣!”
一道旨意,雪閣的燈滅瞭,殿空瞭。
蕓惜和其他宮人被侍衛抓起來,押入刑司。
……
大年初一,鞭炮齊響,大夏王朝的皇宮裡沒有一絲死過人的氣息,所有人都在迎接新年,後宮妃嬪各個都樂呵呵地喜迎新春。
可是在南三坊的刑司裡,是鮮血淋淋的受刑的宮人。
“啊!饒命啊,大人,饒命啊!”
“嗚嗚……饒命啊!”
蕓惜已經痛得麻木瞭,身上被鞭子抽打得沒有一處完好的皮膚。
她一聲都沒吭,再痛,她隻是顫抖。
“沒想到啊,硬骨頭竟然是個小丫頭片子!”行刑的人挑起她的下巴,“小丫頭,挺厲害啊,我都要佩服你瞭。”
蕓惜緊閉著眼睛。
她不是硬骨頭,隻是這些痛,和她前世承受的相比,不過爾爾。
還有一個原因,她想用這些痛來提醒自己。
明明都重活一次瞭,也立志要報仇,要過得更好,可她還是慢慢迷失在這平穩的生活裡。
這是皇宮,是稍不留意,就會斷送性命的地方,是決不能把希望寄托在別人身上的極惡之地。
上輩子,明明就吃盡瞭苦頭,這一世醒來,她還是天真瞭。
她以為跟著趙語夢,就能好好活到出宮,可她怎麼忘瞭?夏赫南寵愛的女人,有哪一個長久過?
祈求後妃的保護,本就可笑至極!
今日就算盛寵又如何,明日還不是一具屍體。“爹,時間到瞭。”
一個小太監上前提醒執鞭之人。
老太監點瞭下頭,“把人都帶下去!”
蕓惜感覺自己被人從木架子上放下,她直接跌在瞭老太監面前,她伸手抓住老太監的衣擺,努力睜開已經發腫的眼皮。
“喲,我還以為是油鹽不進的死人呢?”
老太監蹲下靠近她,“姑娘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