蕓惜扶著墻,艱難地走回福陽宮,身體的疼痛讓她渾身被冷汗浸濕,每一步,都像是在把她的身體朝四面八方扯斷一般。
月亮不知道什麼時候從雲裡出來瞭,照亮瞭宮道,她的影子被拉得很長。
萬籟俱靜,天地間彷佛隻剩下她一人瞭。
也是,她從來都是一個人。
前世如此,今生也是如此。
一切過往,皆如雲煙;一切牽絆,皆是磨難。
等前塵瞭結之後,她便再也不跟這皇宮扯上分毫關系。
蕓惜沒有練過武,所以沒有極強的耳力能聽到身後一直有一道腳步聲跟著她,護送她進入宮門,又待瞭很久才離開。
福陽宮主殿的燈還亮著,她深呼吸一口,強撐著自己走過去。
蕭蜀雪這邊還要應付,隻有蕭蜀雪相信她在今晚的事上是無辜的,這場報復才算徹底成功。
她斬斷瞭蕭蜀雪兩個幫手,讓蕭蜀雪不得不開始依賴她。
剛踏入殿門,一個茶杯就朝她砸來,她踉蹌一下摔倒在地,剛好避開瞭茶杯,茶杯砸在門上,破碎的瓷片落在地上。
她跪下,“主子,奴婢回來瞭!”
“你還敢回來?”
蕭蜀雪眼底露出殺意,一步一步上前,一把捏住她下巴,“本宮是不是太縱容你瞭?”
“奴婢該死,沒辦好差事。”
“你確實該死,本宮問你要如何對付林景州,你不告訴本宮,還信誓旦旦地下軍令狀,現在結果呢?你告訴本宮,林景州死瞭嗎?”
蕓惜臉色蒼白,蕭蜀雪再次發問:“林景州死瞭嗎?!”
她怯怯地回道:“沒……沒有,奴婢失敗瞭。”
蕭蜀雪眼眸幽深,捏住她下巴的手收緊,“你和那林景州是不是合謀故意對付本宮的?”
“沒有,奴婢沒有!奴婢在刑司受瞭十棍,那林景州親自監刑,還威脅奴婢,奴婢怎麼可能跟他勾結?”
她聲淚俱下,望著蕭蜀雪的眼睛,滿眼的委屈。
身後,秦久安快步走進來,“主子,蕓惜沒有說謊,她在刑司的杖刑,林景州特地讓行刑人往死瞭打。”
蕭蜀雪沒說話,把蕓惜往前一扯,讓她趴在地上,看到她臀部滲血,伸手捏住衣服衣角慢慢拉開。
傷口和衣服粘在一起,痛得蕓惜渾身發抖。
見傷勢不是作假,她松開瞭衣服,表情緩和瞭一分,“今晚到底怎麼回事?”
蕓惜顫抖地解釋:“奴婢真的沒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靜竹姐姐說她有門路可以給林景州下禁藥,將他引到後宮,就可以以他禍亂後宮為名,將他置於死地!奴婢不知道哪裡出瞭差錯……靜竹和錢六竟吃下瞭那禁藥,,奴婢差點被錢六……”
她哽咽哭泣。
秦久安在一邊開口:“那靜竹和錢六以前就是幹這種勾當的。”
蕭蜀雪轉身,回到內殿。
秦久安走過蕓惜跟前時,腳步頓瞭一下,搖搖頭,才跟進內殿,“主子要怎麼處置蕓惜?”
“她和林景州當真不是苦肉計?”
“奴才瞧著不像,不管是上次還是這次,都是下的死手。奴才還打聽瞭今夜的事,跟她所說沒有出入,確實是靜竹和錢六壞瞭事。”
蕭蜀雪不說話,秦久安又道:“主子不信蕓惜,不讓她做緊要的事即可,明年又該選秀瞭,蕓惜機靈,到時候或許能派上用處,處死可惜瞭。”
這話說到蕭蜀雪心坎上瞭。
無人可用,是她最鬱悶之事,想在皇宮培養心腹,難如登天,本來靜竹和錢六是兩個不錯的工具,可惜兩人不爭氣,竟然在宮裡用禁藥……
“送她下去治傷吧。”
趴在外殿的蕓惜臉上劃過一抹輕松,蒼白的嘴角劃過一抹微笑,多虧她平日舍得拿東西收買秦久安,這一步苦肉計,總算成功瞭。
“是。”
蕓惜難受得緊,感覺秦公公走瞭出來,蹲在瞭她跟前,“蕓惜,你可不要記恨主子,實在是你之前跟林景州的關系,讓主子不得不防!”
“林景州欺騙奴婢,更要置奴婢於死地,奴婢……和他勢不兩立!”
“主子和雜傢都相信你,日後可要一心侍奉主子,知道嗎?”
“奴婢謹記。”
秦公公找瞭兩個宮女扶蕓惜回房。
蕓惜不能躺著,隻能趴著,不能像在雪閣那樣,受瞭傷,雲蘭會找禦醫來救她,她隻有一碗奴才治傷的藥。
同屋的芍藥跟她沒有仇,但心裡一直不滿舒妃對她的寵愛,不給她使絆子讓病情更重就不錯瞭,照顧就別提瞭。
還好,秦久安心細,找瞭個宮女來給蕓惜上藥。
半夜,趴著睡實在太難受,身體又開始發熱,她難受得低聲哼唧。
一抹身影溜進房間,先到芍藥的床邊,將她點住,才來到蕓惜的床邊。
摘下面罩,露出林景州愧疚又心疼的臉。
他慢慢蹲在她身邊,先掏出一顆藥送進她嘴裡,又幫她擦瞭擦額頭滲出的冷汗。
趴著的人痛得睡不安穩,嘴裡時不時溢出痛苦的呻吟。
他想伸手去握她的手,伸到一半,又停在瞭半空,“我傷你至此,你怕是恨透瞭我!”
靜靜望著她,他痛苦得肩膀發抖,眼眶慢慢濕瞭,明明想用這條命保護她的他卻成瞭傷她最重的人。
他以為重活一次,很多事都可以控制在手裡,結果奴才就是奴才,便是太監總管又如何?
舒妃一旦要殺瞭她,他便是拼瞭命,也護不住她的命。
他能做的隻有撇清兩人的關系,讓舒妃把怒火集中在他一人身上。
“我想保護你,蕓惜……我真的不想讓你受一點傷。我想跟你出宮,想和你有一個未來,可計劃趕不上變化,我們走不瞭瞭。”
眼淚從他眼眶落下,落在床鋪上,他嘴唇發顫,低頭抵著她額頭,“我不再奢求瞭,我隻想讓你好好活著,這一次,去那個位置吧,等你坐上那個位置,再也沒人敢傷害你。”
他會為斬殺這條路上所有障礙,她可以幹幹凈凈地走到那個位置。
看瞭一眼外面的夜色,林景州擦幹眼淚,他拿起床邊放的藥品,把裡面的東西倒掉,灌進他準備的好藥。
起身,最後看瞭她一眼,然後轉身離開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