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蕓惜姐姐?”
巡夜的太監提著燈籠,看到走進鳳藻宮的蕓惜,好奇地走上前,“這大半夜,你怎麼從外面回來的?”
太監走近瞭,就看到蕓惜鼻間還有血,忙要伸手去扶,“姐姐這是怎麼瞭?”
“沒事。”
避開瞭太監的手,蕓惜表情淡淡,“娘娘命我盯著芷蘿宮麗妃生產之事,剛回來,你繼續巡夜,我回房瞭。”
“好。”
太監目送蕓惜離開,總覺得今晚看到的蕓惜跟往常不一樣瞭,但哪裡不一樣,又說不上來。
算瞭,繼續巡夜吧。
回到房間,蕓惜盯著房間裡看瞭一圈,最後走到桌前坐下,她用手肘撐著桌面,低頭,揉著太陽穴。
“這就是造化弄人嗎?”
費瞭那麼大功夫才逃離皇宮,過上瞭她想要的自由日子,卻陰差陽錯又回來瞭,還……
餘光瞥到手腕的紅繩,她緩緩抬起頭,怔怔地盯著紅繩。
上面的金豆子渾圓發亮,比起幾年前林景州送她的那顆精細多瞭。
指腹劃過金豆子,她眼神愈發矛盾起來,“怎麼又跟你……扯到一起瞭?”
她自認對得起林景州瞭,前世的一飯之恩,她這一世已經加倍報答瞭,在他剛進宮的時候護他周全,全心全意信他,甚至將自己的心給瞭他。
雖然結果不太好,但和他相處的那些時光,她從沒後悔過。
決定離開,他隻是一方面原因,最主要的還是她真的厭惡瞭這個皇宮,階級,身份,爭寵,生死,這一切都讓她一刻也不想待下去瞭。
如果林景州沒有自作主張帶她去看傢人,她甚至不會在驛站跟他說得那麼決絕。
那時候,她真的冷瞭心,林景州的做法讓她感覺自己隻不過是他展示他權勢有多強大的工具。
就如夏赫南,對待後宮女子一般。
心情好瞭,寵冠後宮也無妨;心情糟糕瞭,那便是一個隨時可以丟棄的玩意兒。
她活瞭兩輩子,不想當別人的玩意兒。
她想當一個能做自己的主的人!
失憶,是她未曾預想到的。
在松洲的那三年生活,被人瞧不起過,被人針對過,過得不算好,但每一個決定都是她自己做的,她終於像個人一樣活著瞭。
結果,怎麼又扯到一起瞭?
“林景州,你為什麼不能放過我……”
盯著手腕的紅繩,片刻後,她突然起身走到櫃子前,拿起剪刀,刀刃穿過繩子,隻要她用力合上剪刀,這個紅繩就能斷瞭。
這是失去一切記憶後,和他的定情信物。
那時候的她真的很開心,對他的心意,她現在也沒辦法否認,可一想到之前的記憶,她就覺得好沉重。
深呼吸瞭一口,她閉上眼睛,手指慢慢用力……
片刻後,蕓惜睜開眼睛,眼眶聚滿眼淚,她顫抖地勸自己:“別再猶豫瞭!你不能跟他在一起,你試過瞭,你們不合適的。”
可任由她怎麼說服自己,身體好像不受控制瞭似的。
鼻間一酸,她丟開剪刀,蹲在地上,抱著手臂低聲啜泣。
叩叩!
她抬頭看向門口,忙站起來,警惕地問:“誰?”
“我。”
林景州的聲音。
蕓惜震驚得看向門口。
他怎麼來瞭?
這可是鳳藻宮,又是半夜,他怎麼敢偷偷來宮女的住處?
擦幹眼淚,她走到門口打開門。
林景州穿著湛藍色宮服,即便是棉服,在他身上依舊沒有臃腫的感覺。
三年時間,曾經還有一絲少年稚氣的人已經徹底長大成為一個成年男子瞭,至於那張臉……看看麗妃和小田對她的敵意就知道瞭。
林景州看著她,“蕓惜。”
“我想睡瞭,這個時間你不該出現在這裡。”
她說完,就要閉門,卻被他握住瞭手,她想抽回來,卻被他半摟著腰,帶進瞭房間裡。
這人竟然直接抱她的腰,她可不是失憶後那個笨蛋瞭。
“放開我,林景州!半夜私會宮女,是大罪,即便你是大內副總管,若被抓到證據,你也得進刑司,快回去!”
“不怕。”
“你不怕,我怕。”
林景州鄭重地開口:“我在,絕不會讓任何人對你動刑!”
“好大的口氣,林公公。”
林景州皺瞭下眉,“蕓惜,你果然生氣瞭。”
“我沒生氣,我現在困瞭,想睡覺,你能離開嗎?”
“不能。”
蕓惜氣得語塞,“你!”
這人以前不無賴的,如今怎地學得如此瞭?
“你生氣可以打我,可以罵我,但不能趕我走。”
“沒興趣。”
她轉身背對著他,說實話,她現在心情很復雜,失憶前和失憶後的記憶在腦海裡拉扯。
一邊讓她跟林景州劃清界限,一邊讓她不可以欺負他。
到底是誰欺負誰?
失個憶,某個她護瞭幾年的人突然就從太監變成真正的男人瞭,還和她,和她……
她如今連清白身都沒瞭!
明明感覺昨天還在忻州,準備跟皇宮切割幹凈,一睜眼,又回到宮裡不說,她下決心不要的人,還又在一起瞭。
怎麼能不惱火!
林景州伸手從後面抱住她,討好地問:“到底要如何才能不生氣?”
“放,放開。”
林景州不放手,反而更加摟緊她的腰,把頭埋進她發間,“不放。”
蕓惜渾身僵住,“你何時學得如此無賴?”
“民間夫妻之間便是如此相處,拌嘴時常有,若想和睦,必須有一人先低頭,我不想你委屈,那我先低頭。”
蕓惜驚於這個回答,“你怎麼知道民間夫妻如何相處?”
“我問瞭花嬸。”
他倒是老實。
蕓惜伸手要掰開他的手,“我不喜歡這樣跟你說話,先放開我。”
兩人都夫妻之實瞭,這樣的擁抱自然不算什麼,可她剛恢復記憶,大腦還亂糟糟的,這樣親近的舉動,仍讓她不知所措。
林景州突然放開她,將她按在墻上。
“周無霜入宮之前就跟我結仇瞭,如果我不出手,她絕對是我們離開皇宮的攔路石,我不後悔給她下毒,但你生氣瞭,那我就是錯瞭,我要怎麼做你才肯消氣?”
林景州眼神堅定地望著她,“我不想再因為別人跟你有矛盾瞭,隻要你提出來,我一定做到!”
他這樣直白,蕓惜一下都不知道說什麼瞭,他前世是前朝後宮懼怕的林閻王,這一世,他已經改瞭很多,至少她進京後,沒聽百姓暗中罵他奸佞,進宮這段時間也沒聽宮人說他有什麼殘忍暴行。
跟前世相比,他已經好瞭很多。
林景州緊張起來,“蕓惜?”
“不許隨便摟我。”
林景州愣住。
蕓惜趁他愣住忙推開他,拉開兩人的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