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緋猜測售票員是公交車裡類似執法者的存在,一旦有人違反規則,公交車和他都會給出懲罰,視情況而定。
車輛繼續行駛,車廂裡隻能聽見老頭咳嗽的聲音。
從他們來到這個詭異的地方,已經有三個人死瞭。分別是插隊的女大學生,被帶走簡歷的中年婦女,以及方才沒有及時讓座的馬尾辮女孩。
加上餘緋一共八個人,現在隻剩下瞭五個人。
而現在才開往第六個站。
9路車一共有14個站,要是每個站都會有人死,那按照他們的人數,根本堅持不到最後。
中年西裝男仿佛意識到瞭這一點,肉眼可見的煩躁起來。
他們都以為下一站有危險,誰知道接下來的四個站都沒人上來,公交站臺上壓根就沒人等候。
隻是到第九個站的時候,車輛緩緩停下,售票員移動到門口維持秩序。
車上的眾人朝著外面看瞭一眼,發現排隊準備上來的人當中有一個頭發花白的老太婆。
有瞭馬尾辮女孩的前車之鑒,餘緋座位不遠處的那個穿著灰色T恤的青年立馬站瞭起來,然後走到窗邊抓住拉桿。
他不想有被人叫起來讓座的經歷,或許是覺得站著安全一些。
而因為害怕簡歷被拿走,他將自己的簡歷牢牢抓在手上,警惕的看著四周,提防著有人會來搶。
灰色體恤青年的預測是有用的,上來那個頭發花白的老太婆環視一周,就顫顫巍巍朝著後走,坐在瞭他方才讓出來的位置之上。
“車輛起步,請坐穩扶好!”灰色T恤青年剛剛松瞭一口氣,公交車裡的起步通報便響起,詭異的是,前車門關閉,後車門還開著。
餘緋皺起眉,直覺告訴她會發生什麼。
果不其然。
就在她覺得會出事的下一秒,車輛猝不及防一個高速起步,速度提升之快猶如疾馳起步的跑車,難以想象這樣破舊的公交車居然有這麼大的爆發力。
坐在座位上的眾人齊齊被帶動朝前一撲,好懸沒有直接撞在前面的椅子上。
但好歹穩住瞭。
隻是有一個人就不是那麼幸運瞭。
灰色T恤男著重註意著自己的簡歷,在車輛起步的那一瞬間,他重重摔倒在地面上,接著隨著車輛的晃動,仿佛被一雙大手攥住,用力想要帶離這輛公交車。
這股力量無法用肉眼看見,灰色T恤男死死抓住垃圾桶旁邊的欄桿,竭力想要留在公交車上,但是他的身體仿佛不聽使喚,僅僅隻堅持瞭十多秒,就從大開的後門跌落瞭下去。
重物落地的悶響聲傳進大傢的耳朵裡,不過車輛很快就往前竄瞭一大截,再也看不見灰色T恤青年的身影。
唯一證明方才不是幻覺的,隻有他用手將地面劃拉出的一條深深的痕跡,以及遺落在垃圾桶邊上的簡歷。
大開的後門這時候終於關上,車輛也恢復瞭正常的行進速度。
強壯的售票員臉上露出瞭一絲笑意,解釋道:“車輛有時候起步就是不穩,為瞭各位乘客的安全,大傢一定要坐穩扶好。”
聽著他公事公辦的語氣,眾人眉眼一陣抽搐。
你管這叫起步不穩?
何況誰傢起步不穩的公交還附帶一隻抓車手的?
方才的灰色T恤青年根本不是不穩,他已經抓住瞭欄桿,明明是被強行抓下車的!
大傢心裡怨懟橫生,這種時候也不敢說任何抱怨的話,畢竟這個售票員也不是啥好東西。
餘緋聽見中年西裝男低低罵瞭一聲國粹,明顯對這個公交車滿腹怨言。
她的心緒還算平靜,在腦中飛速思索著。
之前被拿走簡歷的中年婦女牢牢抓住欄桿,或許覺得她的力度還行,或許是她的簡歷被帶走,本來就沒有活下去的機會…所以才沒有強行被拖下車。
灰色T恤青年牢牢看住瞭簡歷,於是公交車就從他站立不穩入手,強行將他拉瞭下去。
所以,在這輛公交車上,要想活下來,必須坐在座位上。
但是坐在座位上,就要承擔被人要求讓座的風險。
讓座之後可能又會沒有位置,然後再重復上面的危險,如此循環往復,危險成為一個閉環,他們唯一能祈禱的就是上車的乘客數量能少點。
這樣即便讓瞭座,他們也還有餘位可以坐下。
好在第十個站上來的都是一些年輕人中年人,並沒有需要讓座的范疇。
餘緋看著前面,目光無意間看向瞭地面,發現之前灰色體恤男遺留在地面的簡歷居然隻剩下瞭半截。
隻剩下半截?
這是什麼意思?
餘緋皺起眉頭仔細一看,發現簡歷還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減少,然後簡歷出現在瞭欄桿旁邊的垃圾桶裡。
撕得粉碎。
如果不是餘緋一直註意著那個方向,還會以為是有人站在那裡撕的。
沒有人動灰色體恤男的簡歷,唯一的可能就是公交車。
在這一刻,餘緋突然意識到瞭一個很詭異的事情。
這輛公交車,可能不隻是公交車,或許是一個有意識的、類似於人的載體。
它會吞噬,會不滿,當裡面的乘客違反瞭它指定的規則,它就會抹殺對方。
想到這裡,餘緋不著痕跡歪瞭歪身子,想要看看公交車的駕駛座有沒有司機。
男售票員除瞭有乘客上車的時候,其餘時間壯碩的身軀都擋在乘客可視司機的范圍,讓人很難不懷疑。
而他擋不住的地方,像是有一團模糊的霧,將那裡籠罩著。別說司機的身形,就連駕駛室的那個位置都顯得有些模糊。
整個駕駛位,就像是在公交車裡刻意模糊瞭。
任何東西都會牢牢掩藏住自己的致命弱點,男售票員牢牢擋在那裡,頗有點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感覺。
餘緋靜靜等著下一站,在售票員去看投幣箱的時候,她或許能看見駕駛室內的司機。
很快,下一站到瞭。
這一次是第十一站,遠遠的就能看見一大群人站在公交站臺處,眼見9路公交車駛來,這些人爭先恐後的圍上前,像是生怕趕不及上車。
男售票員照例走到投幣箱旁邊守著,他之前站的位置就空瞭出來。
餘緋順著看去,駕駛室確實有人,她這個角度,隻能看見一隻幹瘦如雞爪的手,活像是死瞭多年的幹屍,被挖出來繼續當公交車司機。
公交車司機穿著一身藍色的制服,頭上還戴著帽子,自始至終沒有任何動作,仿佛一個設定好程序的機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