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佑佑看瞭一眼房客群,上一條聊天記錄定格在:
小次臥:“你們房間的床是一米五的吧?”
大次臥:“為瞭節省空間,我們換瞭個一米二的床。”
小次臥:“一米二……你們兩個男生能睡得下嗎?”
大次臥:“哎呀我們感情好,晚上都抱著睡的~”
小次臥:“?????”
大次臥:“害羞/害羞/害羞/害羞/可愛”
左佑佑和兩個男生做瞭大半年的鄰居,等他們搬走後,才後知後覺——似乎隻有自己遲鈍瞭。
其實不是五個人合租,而是兩對幸福的情侶和一條單身狗。
左佑佑想到這裡,小心翼翼地問:“老大,要不你還是先進房間看看?”
柏辛樹斷然拒絕:“不需要!一則,我是你們的領導,要負責你們兩個人的安全。二則,時間太晚瞭,我回傢也不方便,明天還要上班。”
左佑佑想瞭想也是,湊合一晚罷瞭,兩個直男也無所謂。
她能給簡行舟和柏辛樹一個睡覺的地方就不錯瞭,懶得操當媽的心,便打瞭個呵欠:“行,老大您自便,我先回去睡瞭,晚安。”
說著,揮瞭揮手,回瞭房間。
柏辛樹總算是掐斷瞭簡行舟和左佑佑獨處的機會,這才松瞭一口氣。
此時此刻,他才有心思打量一下今晚自己要住的地方——
不打量不要緊,一打量,柏辛樹整個人都有點僵硬瞭。
柏辛樹從小傢庭條件優越,對普通人的生活還停留在一個非常懸浮的認知上。
他知道,但也僅限於知道;甚至他所謂的知道,也是被裝飾瞭花邊的信息,好歹帶著一層濾鏡,讓現實不至於那麼慘淡。
所以,當柏辛樹第一次直面普通人的真實生活時,他被這個小小的次臥震驚瞭。
信息繭房就是,無論從任何渠道,柏辛樹都沒見過這麼小的房子!
小小的書桌和床緊緊地挨在一起。
衣櫃緊緊塞在床腳。
以上,就是這個房間的全貌。
簡行舟已經把自己僅剩的傢當放在桌子上,看見柏辛樹走進來,滿臉震驚:
“老大!您怎麼……”
一個兩個的,都想趕他走?
趕他走然後,他們要幹嘛?大半夜的!
柏辛樹被自己的腦補搞得略微有些惱怒,簡行舟見瞭,乖巧地閉瞭嘴。
柏辛樹又看向瞭床。
柏辛樹發誓,這是他這輩子,見過的,最窄的床。
這讓他和簡行舟今晚怎麼睡!
“這床怎麼可能睡得下兩個男生?”簡行舟疑惑。
“兩個男生?”柏辛樹也疑惑,“一個人都不夠睡,兩個人怎麼睡,疊起來?”
話音剛落。
柏辛樹突然悟瞭。
他的眼睛一下子瞪大,猛地抬起臉,和簡行舟面面相覷。
氣氛變得難言的尷尬。
……
左佑佑一覺睡到早上八點半,才急急忙忙地起床洗漱,隨便套瞭一件衛衣,抓瞭抓頭發就準備出門。
隔壁毫無動靜。
左佑佑想瞭想一米二的床,一不小心腦子裡裝滿瞭黃色的廢料。
對不起,是她太邪惡瞭,可是……
嘩啦一聲,門被拉開瞭,柏辛樹和站在門口笑容詭異的左佑佑打瞭個照面。
左佑佑:嘴角笑容緩緩消失。
柏辛樹眉頭跳瞭跳,他就知道!
這個左佑佑的腦子裡,全是亂七八糟的想法!
就跟她寄過來的簡歷一樣!
柏辛樹指瞭指自己眼下的黑眼圈:“沒睡覺,我沒睡覺,看到瞭沒有?”
左佑佑下意識擺手:“沒關系的,你和簡行舟睡不睡覺我都不會問的。”
啊,聽起來好奇怪。
簡行舟也從柏辛樹身後探頭,眼下掛著兩個巨大的黑眼圈,咬牙切齒:“左、佑、佑!”
左佑佑後退一步:“你也沒睡覺?”
簡行舟頂著兩個巨大的黑眼圈,舉起手裡的書:“昨晚不是有好幾本都貼得不合格嗎?我重新貼瞭一遍。”
說完,他鬱悶地看瞭眼柏辛樹。
昨晚,柏辛樹讓他睡床,自己坐在書桌前,說反正也睡不瞭幾個小時,幹脆不睡瞭。
簡行舟躺下瞭,然後輾轉反側。
DNA動瞭。
從小到大,他簡行舟都是個卷王。
就隻有同學睡瞭他偷偷學習的份,怎麼可能有他睡覺任由同學偷偷學習的情況出現?
結果,工作以後,這個習慣改不過來瞭。
簡行舟不斷地告誡自己,不要再卷瞭!
可惜,卷的本能已經刻進瞭他的DNA,變成瞭他的生物本能。
簡行舟深刻地理解瞭一句話。
卷到最後有天收,卷到最後終有報。
簡行舟努力閉上眼睛,任由血液叫囂著要卷死柏辛樹。半個小時後,他一臉生無可戀地從床上坐瞭起來。
開始做手工。
至於柏辛樹。
左佑佑找本科生翻譯的幾篇白話文,字數少,篇幅也不長,華夏書林支付的勞務費又相對豐厚,那幾個學生當晚就完成並發給柏辛樹瞭。
於是,柏辛樹幹脆把這些翻譯好的白話文修改瞭一遍。
左佑佑提出的,重點詞語的翻譯,他順便也寫瞭一份。
柏辛樹向來做專業領域的工作,還沒做過如此接地氣的科普,一時間也作做出瞭點滋味,才發現,科普,並沒有想象中那麼好做。
比如,如何把一個復雜的概念,用通俗易懂但又嚴謹的幾個短句表述出來?
比如,在術語繁復、不同術語之間存在邏輯、因果等關系時,解釋術語的順序,該如何由淺入深地排列呢?
比如,在解釋一個復雜的現象時,是否用一個精確的比喻來進行形容,效果會更好?
深夜,柏辛樹坐在普通人的小小書桌上,做著做著,突然有瞭點難言的感悟。
這是另一種滋味。
對於文化工作者來說,這種經歷,其實是必不可少的。
古籍如何走向大眾?
是不是柏辛樹自己要先走向大眾,知道大眾所思所想,知道什麼是“真實”,才能把古籍活化起來?
桌子不夠高,柏辛樹的腿蜷縮在桌下,有些酸麻。他站起身,才赫然發現外面已經天光大亮,時間已經指向清晨八點半。
到瞭上班時間!
他猛然拉開門,剛好與掛著詭異微笑的左佑佑對視。
柏辛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