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世欽:“……”
薑世欽憤怒地指著左佑佑對卡勒佈博士說:“教授,她竟然質疑我的學術成果!”
卡勒佈博士幫薑世欽說話:“薑世欽關於米豆和砂糖的核算成果經過多次發表,是可以被論證的。”
左佑佑懷疑地看瞭看卡勒佈博士,又看著薑世欽:“哦。”
有一說一,論起算數,她隻信中國人。
她隻相信應試教育!
薑世欽被左佑佑氣得心梗:“行行行,你要算就拿去算!”
左佑佑面無表情地掏出計算器,又掏出一支筆、幾張紙,往薑世欽房間裡的書桌前一坐。
還真要算啊?
公開處刑?
薑世欽氣笑瞭。他抓住左佑佑的手臂,左佑佑抬頭看他:
“?”
薑世欽說:“如果你算出來我沒錯,你要怎麼補償我受傷害的內心?”
他俯身,琥珀色的瞳孔接近左佑佑的,一張英俊的臉在她面前放大。薑世欽對牢左佑佑的雙眼,粉色的唇勾起,刻意降低瞭聲音:
“如果我沒錯,你請我吃海鮮,怎麼樣?”
左佑佑蕩漾的內心一秒鐘被憤怒取代。
請吃海鮮?
海鮮那麼貴!!!
這世上有什麼美色能打開她左佑佑的錢包?沒有!
他自己學術工作做不明白害得自己加班,還有臉讓自己破費?
小西八!
左佑佑一聽見“吃海鮮”兩個字,貧窮的神經嘎嘎作響,她紋絲不動,面無表情:
“薑世欽,我是你的編輯,我幫你計算是要收費的。”
薑世欽:?
薑世欽這才後知後覺地想起這一茬,隻聽左佑佑兇狠地威脅:
“你這個項目現在可還沒什麼像樣的資助吶!我的編校費都開不出來!你還敢讓我請吃飯!還是吃海鮮???我看你像海鮮!!!你信不信我分分鐘讓你經費自籌!!!”
薑世欽一秒鐘立正,後脖頸被無形的大手捏住:“左老師!您算!您想怎麼算就怎麼算!!”
說畢,他恭恭敬敬地拖瞭一把椅子,坐在左佑佑旁邊,麻利地搬出電腦。
能夠跨越國界的東西又多瞭一項:
錢。
“左老師,我算給您看。”薑世欽態度無比良好,“您不要累到手。”
左佑佑靠在椅子上看薑世欽給自己逐年還原米豆計算數據。卡勒佈博士和海川君見狀,也坐在一邊圍觀。
薑世欽亞歷山大,一邊按計算器一邊冒汗。好在,計算進行很順利,和原本的數據並無出入,他松瞭一口氣,指給左佑佑:“你看,米豆的利潤空間就是比砂糖要低。”
左佑佑直覺不對。
怎麼會呢?
砂糖一直在萬泰和號的進口目錄中,貨源多在英國或者香港,不可能由絲綢抵換。前前後後,最後可能的,分明就是米豆。
這不合常規。
“這不對啊,想不通啊。”
“用數據說話,數據就是這樣的。數據顯示,就不是米豆。”薑世欽小聲嘀咕,“可你又不接受砂糖與日本人資助的事實……”
“怎麼就事實瞭?!”左佑佑皺起眉頭:“我再驗算一下。”
經過夏博士一段時間的魔鬼訓練,她現在對晚清時代的貨幣體系熟悉很多,因此直接計算也毫不膽怯,甚至已經隱隱帶有專業風范。
薑世欽看著她的臉,喉嚨幹瞭幹,把筆和紙遞給她:“你怎麼就是不信。”
“不合情理啊,我當然不信。”
“……我敢保證我沒算錯。”薑世欽說,“我的學術觀點經得起推敲。”
左佑佑沒說話,專註地盯著屏幕。
海川君沉默地坐在一邊,不知在想什麼,時而若有所思地打量左佑佑。
左佑佑掃瞭一遍,註意到前後兩種不同的計算公式。
“前後用兩種方式核算米豆的利潤,是因為當時的貨幣體系發生瞭變動。”薑世欽說。
他把電腦拉近瞭一些。
“第一種是西班牙銀貨,就是‘本洋’和‘規銀’。”薑世欽伸手點瞭點屏幕,“在這一年,西班牙貨幣退出上海,因此改用上海的‘二七寶銀’作為計量。”
二七寶銀,夏博士曾經給左佑佑講過。她還有印象。
“二七寶銀重52兩,還要加上溢價2兩7錢5分,實際含銀54兩7錢5分。”薑世欽說,“所以我們這裡的計算公式統一乘以54兩7錢5分……”
左佑佑突然說:“不對。”
薑世欽猝不及防被打斷:“哪裡不對?”
左佑佑兩眼冒出急切的光,不回答,大腦瘋狂轉動,手中的筆不自覺地在桌上敲擊。
卡勒佈博士瞬間凝重神情:“哪裡不對?!”
“溢價2兩7錢5分?我向你保證,這個溢價確有其事,依據是……”
“不是溢價。”左佑佑說
不是溢價?
那是哪裡不對?
要知道,薑世欽的博士論文開題中,就選擇“砂糖”作為切入點,可引用瞭這部分數據。也就是說,這部分數據,是經過開題論證、組會論證、博士答辯組教授論證的!
這部分數據出錯?
豈不是意味著他們這群東亞研究院的指導教授統統出瞭錯?
卡勒佈博士和薑世欽對視一眼,兩個人臉上的表情都非常難看,死死地盯著左佑佑。
左佑佑猛地把筆拍在桌子上,清脆的“啪”的一聲,薑世欽一下子朝著左佑佑看過去,
“不對。”左佑佑終於說,“你的計算中漏瞭一步。少瞭個換算”
她指著賬本上的“銀兩”,說:“這個,不是‘兩’。”
“你在說什麼?”薑世欽極瞭,語氣也很沖動,“這裡寫著‘銀兩’,怎麼不是兩?”
“是‘規銀兩’!”左佑佑大喊,“柏傑生是上海人!他習慣用上海計數法作為計量單位,所以這裡寫的‘銀兩’不是朝鮮通用的銀元,而是上海使用的‘規銀兩’——‘匁’!”
左佑佑在紙上寫下“匁”字,語速很快,“所以,你在作比較的時候,算錯瞭計量單位!”
這番話說出來,房間中另外三個人都變瞭臉色!
“你憑什麼——”
“她說得對。”海川君用英語輕聲說,“柏傑生來自上海,他記賬中使用的‘銀兩’,應該是‘上海九八規銀兩’。”
房間裡突然一片安靜。
海川君看著薑世欽和卡勒佈博士:“所以真的算錯瞭。”
薑世欽暴怒的聲音停住,瞪著眼睛,茫然地喘氣。
“錯瞭?”
卡勒佈博士顫抖著掏出手機,垂下頭按數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