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4年,漢城。
山東幫一直不願意過多地介入政治,柏傑生趁虛而入,翹瞭山東幫與袁世凱的關系,攀上瞭李鴻章,混到瞭“米照”,竟然從此絕地翻身,接著朝鮮饑荒,大賺瞭一筆銀子。
好在,柏傑生也隻是壟斷瞭米豆生意而已,並沒有能力侵吞絲綢市場,從仁川到漢城的絲綢之路還掌握在山東幫的手中。
山東幫雖然警惕,但與萬泰和號相安無事。
這一年,郎永和柏成坤幾乎同時坐船抵達朝鮮,進入漢城。
郎永與郎灃兄弟團聚,立刻打聽:“哥,聽說柏經理和李中堂打得火熱?”
郎灃說:“可不是,都在謠傳柏傑生膽大包天,竟然敢替朝廷出面,借十萬兩銀子給朝鮮。”
郎永當即倒吸一口涼氣:“好大一口,真不怕噎死!”
郎灃贊同:“可不就是會噎死!阿永,說句大逆不道的,朝廷上上下下幾乎爛空瞭,就連老佛爺手裡都沒錢。柏傑生的十萬兩還是從同鄉處湊的,要上哪償還,還是個問題。”
郎永說:“朝鮮會還的吧?”
郎灃長嘆一口氣:“朝鮮向來靠著朝廷和海關吃飯。甲午海戰以後,朝廷的政局一片混亂,海上航路也受阻,怎麼可能有足夠的錢還款呢?”
“那柏傑生圖什麼?”
郎灃憋瞭許久,緩緩說:“柏傑生走上層路線。此舉無異於與虎謀皮。”
見郎永的面上似有不服氣,郎灃加重瞭語氣:“做生意要腳踏實地,一步一步來,切不可把希望寄托在混圈子、攀交情上。心思不正,遲早要反噬自身!知道瞭沒有?”
見郎永不說話,郎灃拔聲:“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你想去和柏傑生爭!你那點微末道行,趁早給我收瞭心!”
郎灃語氣嚴厲。
郎永不得不點瞭點頭。
但他在心裡覺得郎灃為人過於古板,以至於被柏傑生撬瞭門路,有一千一萬個不服氣。
郎灃心思凝重。
郎永年紀還小,又是初入商場,年輕氣盛。郎灃沒說出口的是,柏傑生既然能從之前的彩票收益中斷尾獨立,後來又絕處逢生,用自己的人名為擔保撬動十萬兩銀子的資本,此等人物,手腕眼界不可小覷,絕非他郎灃能比得過。
更何況,時局動蕩,甲午海戰打輸以後,朝鮮的局勢更是讓人看不懂。山東幫雖然試圖更進一步,但郎傢又何必蹚這趟渾水?
朝鮮反華情緒嚴重,社會氣氛好似一口高壓鍋,醞釀著暴風雨前的平靜。郎灃心有所感,實質上已經隱隱萌生退意,動瞭吃絲綢商路老本、甚至退隱的念頭,此次把郎永召來朝鮮,也不打算開拓新佈局,而是求穩,逐步收束郎傢在山東幫入股的資產。
沒過多久,一則重磅新聞就在東亞華商圈子裡炸瞭:
柏傑生,以萬泰和號的名義,給朝鮮政府提供貸款十萬兩!
久來的傳聞終於落瞭地,柏傑生果然有魄力走到這一步!
郎灃急忙打聽:
朝鮮政府用仁川海關的關稅逐月償還,柏傑生通過袁世凱的口,要瞭對仁川海關收入的借款償還優先權。
他急忙警告郎永:
“你給我約束好自己的性子,尤其不許再和柏成坤在生意場上別苗頭!”
“哥!他要瞭償還優先權!”
“仁川海關的稅收不豐,遲早還不上錢!優先權有個屁用!十萬兩白銀啊!這麼大的窟窿!柏傑生膽子太大!”
“哥,是你膽子太小瞭!你說話怎麼和爹一樣,根本就沒有年輕人的樣子!你這樣畏懼,咱們的生意怎麼可能做得過萬泰和?遲早要被柏氏壓著打!”
當晚,郎傢兄弟爆發瞭激烈的爭吵。
第一期萬泰和號的借款於1904年8月19日實現。陳平原代表股東,將十萬兩白銀於8月23日在上海匯豐銀行換為銀元後,利用輪船招商局的船隻運往朝鮮。
陳平原向萬泰和號柏傑生發送電報通知匯款已發出,然後由柏傑生向袁世凱報告,再由袁世凱於8月25日將這個消息通知朝鮮統理交涉通商事物衙門:
“準此,查本月二十五日袁總理函開,茲據萬泰和號主柏傑生稟稱,頃接上海來電,該款已於八月二十三日,交匯豐銀行,折作銀元,換具票簿,交商局船寄韓。”
東亞所有華商都盯著這筆巨大的生意。誰料,僅僅22個月以後,仁川海關的稅款便已告罄,一切不出郎灃所料。
郎灃心中並沒有預感實現的喜悅,隻覺得不合常理。
柏傑生的危機,是不是來得太快瞭一些?
他究竟,要幹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