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姨娘沐浴完之後還是覺得身上一股子臭烘烘的味道。
“惡心死瞭!”
又看瞭眼下人帶她們來這屋子,是寬敞比不上慕容傢,豪華也比不上慕容傢——她劉梨花以前沒嫁給人時好歹也是個嬌客,現在卻成瞭鄉下人。
這樣巨大的落差感讓劉姨娘心裡格外不舒服。
“姨娘,怎麼瞭?”慕容月察覺出來,開口問道。
劉姨娘不想叫女兒擔心,搖頭隻是叫她過來,又仔細看瞭下她的臉,“現下是一點兒瘡疤都沒瞭?前些天真是要嚇死你姨娘我!”
慕容月好笑道:“不都跟姨娘說瞭嗎?就是騙騙人。”
“騙騙人你還吐血瞭?”
慕容月摸瞭摸鼻子,劉姨娘又道:“以後做這樣的事兒提前跟我說聲,沒病也叫你嚇出病來瞭。”
若是提前說瞭……怕是以姨娘那拙劣的演技,根本就騙不過沈氏。
不過慕容月依然是點頭,“放心,日後在自己傢在用不著那樣手段的。”
心中暗忖,待再回京城,她也不會如現在這般手無權勢,還要隱忍能護自己和姨娘。
“我早聽說這高門大院裡頭,慣是把犯瞭錯的主子發落去莊子裡頭,”劉姨娘一副八卦的神情,“說什麼窮山惡水出刁民,什麼山高皇帝遠的,莊子裡頭的下人,一個塞一個兇!”
“以前趙傢有個姑娘,是得罪瞭繼母被送去趙傢莊子,硬生生是被那惡仆給磋磨死瞭!”
慕容月則是道:“這惡人呢,自是有惡人來磨。”
“對付惡人的方法,便是比他們更惡。”
“惡到他們不敢再惡。”
她道:“姨娘且先去睡一會兒吧,舟車勞頓瞭十幾天瞭,好好休息一晌,有什麼待醒瞭再說。”
劉姨娘卻實是困瞭,“也是,天塌下來也得睡飽瞭再說。”她打瞭個哈欠,便倒在後面塌上,懶洋洋的睡去瞭。
慕容月則一點兒都不困,她已經睡瞭一路瞭。
——
劉姨娘酣睡至傍晚時分,才被阿竹叫起。
“姨娘,洗臉~”阿竹端來盆水伺候劉姨娘洗臉。
這小孩兒身子弱偏乖巧的很,劉姨娘難免心疼,掐瞭把他的臉,“姑娘和你阿姐呢?”
阿竹道:“前屋用飯去瞭,姑娘讓我叫姨娘你起來吃飯。”
劉姨娘這才連忙洗瞭把臉,如今是在鄉下又不用獻媚給別人,妝不用畫頭發梳的舒服就行。她簡單換瞭身素淡的衣裳,就帶著阿竹去找女兒瞭。
夜晚的鄉村別有一番美景,起碼前屋的葡萄藤架子慕容月很喜歡。
她甚至能想到夏日蟬鳴鳥叫,她一邊兒搭著秋千一邊兒吃冰鎮的葡萄——嘖,若是來個小酒再有個唱小曲兒的,不免更美瞭!
“乖乖~這廚房送的什麼好吃的?怪香的,老遠我就聞著味兒瞭!”
劉姨娘人未到聲先到。
慕容月目光看瞭過去,就見姨娘穿瞭見素淡月白裙子,漆黑的頭發挽在腦後,就用一朵碧玉的簪子挽著。沒瞭平日裡那濃艷的妝容,她看上去竟有洗凈鉛華的美麗——
慕容月掐著手指一算——姨娘十六歲不到有的她,現在也不過二十九不到三十呢,如花的年紀,都不如她上輩子大。
“乖乖,這是咋瞭,這麼看著姨娘?”劉姨娘又摸著自己的臉,“今兒沒上妝太醜瞭?”
“不,姨娘很漂亮,比以往都漂亮。”
“瞎說,臉上斑都沒遮!”不過劉姨娘心裡卻是開心的,多年來為瞭做世傢的妾,為瞭討好慕容臨,她見天的華服重妝,實在是太累瞭。
“哎呦,紅燒魚!”劉姨娘坐在瞭女兒對面,“這個是醬肘子吧?”筷子往上一放,軟糯糯,熱騰騰的。
“哎呀,還當下瞭鄉下得吃糠咽菜,沒想到吃上面不比傢裡頭差呢!”
慕容傢再好,吃到嘴裡經常都是涼的,哪有這熱湯熱菜舒服?
慕容月道:“什麼叫土皇帝?就是不用操皇帝的心,不用守皇帝的規矩,還享受著皇帝的生活~”她夾起一塊肥嫩的肘子遞給瞭姨娘,“以後我養著娘,娘就好好享受這土皇帝的生活就是。”
劉姨娘聽這話忍不住一笑,又給女兒夾瞭塊刺少的魚:“不是愛吃魚嗎,以後娘叫你天天吃魚苗吃到膩!”
什麼叫生活啊!
這一口熱騰騰的醬肘子,不比那殘羹冷炙香~
這一聲娘不比姨娘叫著妥帖~
不比隨時在府中見瞭大姑娘大少爺的就點頭哈腰行禮~
劉姨娘現下還真覺得被發落來這兒不是多壞的事兒瞭,心情瞬間就好的不行,還哼唧起瞭從前學的小曲來。慕容月愛聽小曲,給面子的很,“娘唱的真好聽,”又想起什麼,“對瞭娘,你會奏琵琶嗎?”
劉姨娘道:“那怎麼能不會,也是吃飯的傢夥。”
“回頭找個彈給你聽。”
母女二人吃喝聊天,一旁阿竹卻是看著醬肘子直流口水,劉姨娘瞧見瞭,“翠蘭,和你弟弟也坐著吃罷。”
她平日裡摳唆不過是為瞭給妝點面子,現下都不用去見那些貴人瞭,還裝什麼裝?
翠蘭看瞭眼姑娘。
慕容月道:“坐下吧,你一路也辛苦瞭。”
翠蘭拉著弟弟坐在瞭椅子上:“謝主子~”
主仆四人和樂,卻在這時外頭傳來聲音。
慕容月頭抬瞭起來,便見一個約莫五十歲上下的老漢,身後跟著兩個抬著擔子床的壯漢正垂著頭快速的朝這裡走來,那單架上的自是今兒早上剛被卸瞭腿張發財,被抬過來的時候還哎呦哎呦的喊著疼。
“小的張老七見過三姑娘,見過劉姨娘!”
張老七沖著二人行禮,然後又狠狠在兒子胳膊上打瞭一下,“你還有臉喊疼?三姑娘那是京城裡的嬌客,那是主子,你以下犯上要瞭你的命都是有的!”
“現下隻是斷你一條腿,已是你命大瞭!”
張老七又狠狠磕頭,“是小的管教不周!一大早小的去看地裡收成瞭,不知姨娘和姑娘要來,才叫這混小子犯下這樣的錯!特地來奉茶道歉,求姨娘和姑娘寬恕則個!”
說著在地上砰砰砰的磕瞭幾個頭,還抹起瞭眼淚。
劉姨娘見他上瞭年紀,兒子又斷瞭腿,再加對這裡什麼都不熟,以後少不得請教他,心下有些猶豫。
在她猶豫的當口,慕容月卻掃瞭眼張老七,“姨娘今兒睡過瞭,晚上喝茶恐睡不著。我喝罷。”
慕容月接過喝下。
“茶不錯。”她笑。
張老七也笑,笑的眼底全是陰狠:這茶裡的毒雖不至於見血封喉,可也足夠叫一個硬骨頭軟下來聽話瞭!
他等著看三姑娘給他跪下!
卻見慕容月又拿起筷子吃瞭口魚,細心的把魚刺吐瞭出去。
他眉頭輕蹙:……藥效有點慢瞭。
慕容月又喝口茶,抿瞭抿唇,眸光才抬起,“莊頭給我送瞭茶,那我也該還莊頭個禮。”
她輕笑,張老七心裡驟然快跳瞭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