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旭日東升之時,朝中多數大臣及其傢眷基本已經到齊瞭。
白日裡都是些樂舞鬥草,觀魚泛舟之類的活動。
沒什麼意思。
到瞭晚上才是重頭戲。
黃昏時分,顧長策派瞭宮人將沈醉歡和顧棠帶去瞭含元殿。
今日的宮宴便在那裡舉行。
進瞭這座巍峨宮殿之後。
便可以看到朝臣與女眷之間仿佛有著涇渭分明的一條線。
宮殿大道左側端坐著朝臣和各個世傢的公子,推杯換盞,觥籌交錯。
而右側則是京中夫人小姐。
仕女們身著精巧得體的衣裙,裙擺曳動間掀起一陣香風。
明面上是宮宴,但不少夫人心中都是存瞭為自己傢未婚嫁的子女相看的心思的。
就比如現今,忠國公府那位傳聞中名動京都的大小姐霍嫣然身邊就圍瞭一圈又一圈的人。
她唇角邊銜著一抹淡淡的笑。
就像是僵在瞭臉上一樣。
沈醉歡的姨母林氏和沈清棠也來瞭。
見到沈醉歡和顧棠便忙著朝她招手。
四人便坐在瞭一處。
不多時,皇帝便攜著顧長寧坐到瞭最上首。
沈醉歡隨著人潮的起伏跟著叩首見禮。
隔著晃動的十二旒冕,她看不清楚皇帝齊晟軒的面容。
繁雜的禮儀之後,宮宴才正式開場。
首當其沖的依舊是無趣的歌舞表演。
沈醉歡不免有些興致缺缺。
獨自為自己斟瞭一杯清酒飲下。
放下酒樽之時,卻正對上瞭對面顧長策含笑的目光。
她愣瞭一下,便看到他隔著人群,嘴唇輕啟,對著她比口型:少喝點。
....真是幼稚。
沈醉歡彎瞭彎眉眼,有些忍俊不禁。
但她偏生的不聽勸,又為自己斟下一杯,輕抿瞭一口。
挑眉看瞭看對面男人的表情。
果不其然,顧長策眉宇微擰。
她低下頭,又偷偷的笑瞭一下。
旁邊的沈清棠不經意間便看到瞭姐姐姐夫無聲的互動,她自然是樂見其成的。
於是很有顏色的朝自己娘親林氏那邊靠瞭靠,給足瞭他們眼神交流的機會。
而顧棠又是個坐不住的皮孩子,等上到第四場樂舞之時。
她悄悄的趴到沈醉歡耳邊說:“娘,大殿裡有些悶,我想出去透透氣。”
沈醉歡轉頭看瞭看她快皺成苦瓜的小臉,思吟片刻,對著她點瞭點頭。
在顧棠即將要跑出去的時候,又對她說:“看著點路,別跑遠,別去湖邊。”
顧棠點點頭,便邁著小短腿便從偏門跑出去瞭。
而沒人註意到的角落裡,江太傅傢的小公子江知渺自從顧棠跑出去後便有些坐立難安。
好不容易捱過瞭一炷香的時間。
他忍瞭又忍,最終還是沒忍住,紅著臉對自己的父親謊稱自己身體不適,也跟著從偏門溜出去瞭。
而最上首,顧長寧還在月子中,皇帝看的她很嚴,滴酒也不讓沾。
她隻能有一搭沒一搭的吃些沒滋沒味的下酒菜。
垂眸向下方看去,隻見哥哥正和沈醉歡眉目傳情,不亦樂乎。
顧長寧嘴角微勾。
思吟片刻,便忽而附到皇帝耳邊,輕聲對他道:“陛下,臣妾身子不適,先行告辭一會兒。”
齊晟軒其實方才便註意到,她的眼神早就飄移到瞭顧長策身上瞭。
又思及他們兄妹二人許久不見,這好不容易碰到一個機會,是該好好說會話的。
於是拍瞭拍顧長寧的手,默許道:“去吧。”
顧長寧彎瞭彎眉眼,臨走前,柔嫩的指尖在他帶有薄繭的掌心處輕輕撓瞭一下。
齊晟軒愣瞭愣。
待反應過來的時候,便隻看到瞭她從偏門處離開的那一抹醉紅色身影。
不禁啞然失笑。
顧長寧回到昭陽殿不久,便有宮人到顧長策身邊傳話,說娘娘正在昭陽殿中等著他呢。
他理瞭理衣袍,旋即站起身,跟著小太監去瞭昭陽殿中。
正巧瞭,他找顧長寧也有點事。
一入瞭昭陽殿,顧長策便見那抹熟悉的身影轉過身。
他妹妹一臉笑吟吟的問他:“哥哥近日心情應當不錯吧?”
顧長策腳步微頓,轉而想起顧長寧今日已經見到瞭沈醉歡。
他沉肅著臉“嗯”瞭一聲。
顧長寧笑的更歡瞭,不過她還是寬慰面前的人說:“哥哥放心,前幾日娘已經告知瞭我事情的經過,我可什麼也沒對沈歡歡說。”
顧長策這才放下心來。
頓瞭頓,他又張口問道:“長寧,你身子恢復的怎麼樣?”
女子生產就像是在鬼門關走瞭一遭,當初沈醉歡生顧棠時就把他嚇的夠嗆。
這還是在沒難產的情況下。
更何況顧長寧生二皇子時,胎位不正,可是經瞭一遭難產的。
當時的情況說是去瞭半條命也不為過。
聞言,顧長寧面色淡瞭淡,她倚在房中那張沉香雲檀木榻上,神情懨懨:“還能怎樣,也就那樣唄,無非是用人參藥材的養著罷瞭。”
她自小跟著父親兄長習武,身體底子好,也恢復的快。
但到底是經瞭這麼一遭,日後若是再想騎馬射箭便要註意著些瞭。
顧長策抿瞭抿潤澤的嘴唇,對她道:“若是在宮裡缺瞭銀錢什麼的,記得跟傢裡說,別一個人硬撐著。”
他妹妹打小兒便性子犟,直來直去的,而皇帝又是那樣一個城府深的性子。
當年太皇太後薨逝,方及冠之年的齊晟軒前一天晚上還在皇陵哭的差點昏厥。
第二天早朝便又能對外戚莊傢趕盡殺絕,肅清朝綱。
顧長策實在是怕他的傻妹妹在皇帝手下吃瞭虧,被人賣瞭還幫人數銀子。
卻沒想到,顧長寧聽瞭這話,反倒笑著打趣說:“哥哥你先操心操心自己的事兒吧。”
“沈歡歡恢復記憶後,你打算怎麼跟她交待?”
“......”
面前的男人沒回話。
顧長寧突然意識到她好像說錯瞭話。
眼皮子眨瞭一下,趕緊生硬的轉移話題:“前幾日父親在邊關傳來瞭信,你收到瞭嗎哥哥。”
顧長策點點頭,道:“父親在邊關一切都好。”
顧長寧道:“那我便放心瞭。”這話說完,她轉而便又想到齊晟軒整日裡為匈奴寢食難安的模樣。
努瞭努嘴,有些憂愁的說道:“也不知父親何時才能滅掉匈奴。”
聞言,顧長策輕笑一聲,對著他的傻妹妹說:“匈奴王庭盤踞漠北幾十年之久,哪是說滅就能滅的。”
顧長寧一想,也是。
她旋即擺瞭擺手:“不說這個瞭,哥哥。”
她剛想跟顧長策再聊些傢裡的事兒。
卻未想到,顧長策遲疑片刻,問她說:“長寧,你之前...說要給我的那瓶祛疤很快的藥,現今還有嗎?”
這話落下,顧長寧頓時便愣瞭一下。
今日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出來瞭,她素來不在意外表的哥哥...現在竟然在找她討要祛疤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