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喜景軒是葉傢的大本營,建在臨海的半山腰上,整座山都是葉傢的,倒是清凈得很。
平日裡隻有葉傢老爺子一人住。
葉傢這一支,當前人口並不多,葉奶奶又去世得早。
三個兒子,葉錦榮是老大,在葉老爺子做主下,娶瞭銀行世傢的千金梁寧寧,育有一子一女。
葉凜是葉錦榮的長子,比葉雋大四歲,也是葉傢第三代長孫。
他還有個妹妹,叫葉笙,正在讀高中。
葉雋的父親葉錦程是葉老爺子的第二個兒子,和妻子阮枚隻生瞭葉雋這一個孩子。
老三葉錦幕,娶的是盛安集團的大小姐夏蘭芝,雖說二人的婚姻也是葉老爺子一手安排的,但好在夫妻兩個感情很好,結婚第二年就生瞭女兒葉筠。
所以就葉傢目前的人口來說,三代人放一起,在豪門中算是人丁單薄。
不過葉雋並不在意,他現在是科盈集團的實際掌舵人,深切明白,凡事都是有利有弊,大傢族人多固然可以互幫互助,但是內耗也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殊不知有好幾傢百年招牌的大企業,都是在子孫內鬥中走向覆滅。
所以葉傢的傢規中最重要的一條,子孫憑本事和業績掌傢族大權,凡是興傢族內鬥者,絕不可當傢族掌權人。
“二哥回來瞭。”他一進門,葉筠就迎瞭上來,背對著眾人給他使眼色。
葉雋蹙眉,伸手將這丫頭的頭給推到一邊,然後就看見葉凜正襟危坐在葉老爺子身邊,一雙眼睛似笑非笑地盯著自己看。
葉雋面色尋常,走過去,不咸不淡地打瞭個招呼,“大哥回來瞭?”
再無其他的話,自顧自坐到沙發上,拿瞭平板電腦看財經新聞。
葉凜倒是一貫笑得溫和謙讓,“後天就是爺爺的八十大壽,再不回來就說不過去瞭,你說是吧,阿雋。”
葉雋低著頭劃拉平板,沒接話。
葉筠本是跟著葉雋一起坐在沙發上的,聽見這話,眼珠子軲轆一轉,雙腿一蹬從沙發上起來,跑到葉凜身邊,扶著他肩膀,笑瞇瞇地說,“大哥,怎麼二哥還不準你回來看爺爺嗎?”
葉筠今年也有十二歲瞭,說起來早就懂事瞭,這話算不得童言無忌。
她這一開口,整個傢族深埋瞭三年的瘡疤,就這麼赤裸裸被她揭開。
氣氛一時間降到冰點。
大太太梁寧寧有些不高興瞭,話是對著阮枚說的,“怎麼我傢阿凜向他爺爺盡孝心還得別人批準不成?”
阮枚面色一滯,她向來在傢裡不敢有話語權,大嫂的問話卻也不敢不接,隻得尷尬笑笑,“阿凜有孝心我們都是看在眼裡的。”
梁寧寧冷哼瞭一聲,翹起腿換瞭一個坐姿,攤開手掌,一邊欣賞新做的美甲,一邊拿腔帶調地說:“要說還是二嫂厲害,人傢說東你扯西,大傢都看在眼裡的事情,就被你這麼不清不楚地糊弄過去瞭。”
阮枚的臉霎時漲得通紅,她自問沒有那個心機,她隻是本能地想要把剛剛大傢都不想再提起的事情圓過去而已。
“大嫂,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因太過笨嘴拙舌,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麼才好,隻怕說多錯多。
阮枚沮喪地垂下頭,她並沒有選擇向自己的兒子求救,她甚至害怕把葉雋也牽扯進來。
“那你是什麼意思?”梁寧寧不依不饒,說話間不時往葉雋那邊瞟,聲音更加尖銳,“我們阿凜也是姓葉的,難不成這輩子葉傢就容不得我們阿凜瞭嗎?”
葉笙坐在梁寧寧身邊,頭埋得低低的,她今年也有17歲瞭,三年前的事情,她知道都是自傢親哥的錯。
現在她媽還這麼咄咄逼人,欺負二嬸這個老實人,心裡著實難堪。
她伸手悄悄在下面扯瞭一下梁寧寧的衣角,“媽,別說瞭,二哥好不容易回來一趟,消停點吧。”
“你個胳膊肘隻知道往外拐的死丫頭,你但凡懂點事,也知道替你的親哥說句話。”
梁寧寧的手指不停戳著葉笙的太陽穴,指甲貼片在燈光下閃著凌厲的光,像是能把人的腦殼劃開。
葉笙抿著嘴,眼淚在眼眶裡打轉也不敢流下來,任由梁寧寧戳她的腦袋。
看見梁寧寧對葉笙這麼兇,葉筠眼睛一瞪,趿拉著鞋,跑到她身邊,扶著姐姐的肩膀,撅著嘴,不滿地對梁寧寧道:“幹嘛說我姐,明明就是大哥做錯瞭事,二哥就應該不讓他回來。”
“一邊玩去,大人說話有你插嘴的份,你父母不在傢,是沒人能管得瞭你瞭是吧。”梁寧寧呵斥道。
葉錦幕夫妻倆十天前出國參加朋友的婚禮去瞭,目前還在國外,所以把葉筠送回老宅與老爺子一起住幾天。
葉筠可不是個好欺負的,當即還嘴,“我小孩子都知道,做錯瞭事情要承擔責任,大伯母卻不懂,到底是誰不懂事啊?”
“你……”梁寧寧氣急,伸手想打葉筠。
葉筠反應極快的躲開,還對她做瞭個鬼臉,“打不著,打不著,氣死大伯母。”
“這死丫頭簡直無法無天,還有沒有人能管管瞭。”梁寧寧打不著她,罵又不管用,氣得指著她的手直打哆嗦。
阮枚還想出來打圓場,可又不知道說什麼,嘴巴張開又閉上,隻能在一旁幹著急。
“二哥,救命!”葉筠尖叫著往葉雋身後躲。
葉雋將手裡的平板往桌面上一擲,緩緩抬頭,面無表情看著梁寧寧,“聽說大伯投資澳市的銀砂娛樂場被套牢,現在這事解決瞭嗎?”
“你怎麼知道?”梁寧寧下意識就接瞭一句,隨即覺得不妥,忙閉瞭嘴,回頭去看老爺子。
葉傢做實業起傢,科盈集團是傢族企業,旗下有很多子公司,其中一間投資公司目前老大葉錦榮在管理。
老爺子一向不喜歡娛樂博彩業,不過他既然放瞭權,就也不會多加幹涉,但眼下聽葉雋說老大的投資出瞭問題。
本是一直閉著眼在盤手裡的核桃,這下也睜瞭眼,問道:“怎麼回事?”
葉雋長腿交疊,往沙發上靠瞭靠,伸展手臂搭在沙發靠上,姿態慵懶,語氣輕松。
“一個月前,澳市的一個敗傢子對大伯說能拿下賭場牌照,隻要大伯投錢,就給大伯百分之四十的股份,明面上看,可真是一門好生意。”
話說一半,他轉頭去看梁寧寧,“想必大伯母也出瞭不少力吧。”
梁寧寧心裡一沉,葉雋所說確有其事,當時得知這個消息,她給葉錦榮出的主意,不要以公司的名義投資。
賭場牌照可不是那麼好拿的,一旦拿下,就是一本萬利的買賣,將來找機會再吞瞭那敗傢子的股份,賭場就是他們夫妻的私產瞭,這筆買賣怎麼都不會虧。
為此她特意回娘傢,找自傢老頭子要瞭一個億的貸款,再讓葉錦榮從公司裡挪瞭五千萬出來。
她自認為此事做得極其隱秘,沒想到葉雋不僅知道,還知道得這麼詳細。
目前澳市那邊的確是出瞭問題,牌照一時半會辦不下來,現在又欠著銀行的高額利息。
今天他們夫婦本是想將這個事情告訴老爺子,不過他們不會提牌照暫時辦不下來的事情,隻會說這是門好生意,然後把一億的銀行貸款利息轉嫁到公司戶頭。
現在,葉雋直接就道出項目出瞭問題,她一時半會也不知道怎麼接話才好。
老爺子大概也聽明白瞭,這老大夫妻倆又在私底下搞什麼小動作呢。
一個傢族,如果總是有人這樣存有私心,力不往一處使,還怎麼繁榮昌盛下去。
老爺子停瞭盤核桃的手,面色不虞道,“老大呢,叫他過來與我說說是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