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蘊低頭,長睫在眼瞼上投出一片陰影,將她眼底的情緒悉數藏瞭起來。
她有些後悔說瞭剛剛那些話,既然都分手瞭,那就一別兩寬,各自歡喜好瞭,還扯那些沒有任何意義的東西做什麼。
“嗯,是苛責瞭一些,畢竟我什麼都沒有為他做過呢。”
她這話說的半真半假,不太像是玩笑。
秦蕭微一愣怔,想勸她對愛人多一些耐心和包容,可話堵在喉嚨裡,不知道要怎麼開口。
她是看著葉雋長大的,看著他一路披荊斬棘,走到今天。
雖然她對蔣蘊的過往不甚瞭解,但光憑想象也知道好不到哪裡去。
這兩個孩子的成長路徑都不算是一帆風順,荊棘多過歡愉。
在人生的重要節點,沒有得到很多的愛,以至於他們長大後,不信任愛,卻又對愛充滿瞭渴望。
就像是兩隻渾身長滿刺的刺蝟,想要擁抱來互相取暖,就得先拔掉身上的刺。
如果有一方不願意拔掉,那另一方註定會受傷害。
秦蕭微不可查地嘆瞭一口氣,這兩個孩子,能走到一起,是緣分,能走多久,隻能靠他們自己。
她溫和地摸瞭摸蔣蘊的頭發,柔聲道:“隻要你幸福,阿姨就高興。”
蔣蘊重重點頭,即便沒有葉雋,有丁悅,有文言,他們都很愛她,她會幸福的。
……
吃飯的時候,葉雋抱著僥幸心理,坐在瞭蔣蘊的身邊。
她沒表示出抗拒,這讓葉雋有一種他可以多做一些事情的錯覺。
於是,飯桌上又是給她剝蝦又是給她盛湯夾菜的,看得沈雲蘇直翻白眼。
霸總變舔狗,low爆瞭。
蔣蘊眼睛斜瞭沈雲蘇一眼,突然一本正經地開口,“蘇蘇,周南都要結婚瞭,你也應該開始新的生活瞭。”
猝不及防被cue,沈雲蘇一時沒反應過來,隨口接瞭一句,“不是還沒結呢嗎?”
蔣蘊挑瞭一下眉,抿嘴笑瞭起來,嘴角浮起淺淺的笑窩。
葉雋偏頭看她,眼神有些發呆,他不記得有多久沒見過她嘴角這兩個笑窩瞭。
“你什麼意思啊?你還想做些什麼?”秦蕭“啪”的一聲,放下手裡的筷子,怒視著沈雲蘇。
沈雲蘇瞬間明白瞭,這丫頭在報他騙她過來的仇呢。
他“呵呵”笑道:“我什麼也不做,您別多想。”
秦蕭太知道她這個兒子什麼德行瞭,這些年,她的臉都叫這個兒子差不多給丟幹凈瞭。
“今天你就當著大傢的面做個抉擇吧,你是要周南還是要我。”
這個天下男人都逃不脫的送命題,沈雲蘇當然不敢含糊。
“您這說的是什麼話,哪有兒子不要媽的?”
“你就給個痛快吧,如果你還是執意要周南,咱們現在就去公證處做個公證,斷絕母子關系,從今以後,你愛跟誰好就跟誰好。”
秦蕭這次是真的動瞭氣,不給任何讓他糊弄過去的機會。
沈雲蘇自然是媽也想要,周南也不能放棄,他眼睛一轉,看向葉雋,“阿雋,我就問你,如果枚姨不讓你和小蔣在一起,你怎麼辦?”
葉雋用疑惑的眼神看瞭他一眼,“我媽為什麼不讓我和小蘊在一起?”
“他媽的,都說瞭是假如。”沈雲蘇揮拳砸瞭一下桌子。
葉雋笑,拇指和食指夾著高腳杯的底座,輕輕晃瞭晃,漫不經心地道,“哦,我知道你說是假如,可我身上不會發生這個假如,因為我有能力自己說瞭算。”
沈雲蘇直接被氣瞭個仰倒,他是做瞭什麼孽,把這兩尊大佛請到傢裡來,是為瞭讓自己早登極樂世界嗎?
“你不表態是吧,你現在就滾出去。”
秦蕭氣得要死,直接對他下瞭最後通牒。
沈雲蘇連連求饒,差點沒跪下來行禮,“當然是您瞭,這還用選嗎?”
蔣蘊聽瞭他這話,算是松瞭一口氣,她還真有點擔心沈雲蘇這個戀愛腦犯起病來,連媽都不要。
“吃好瞭嗎?要不要出去走走?”葉雋手臂搭在蔣蘊身後的椅靠上,微微側過身子,遞給她一張紙巾。
大概是肌肉記憶,蔣蘊下意識就伸手接瞭過來。
片刻過後,面無表情地點瞭一下頭。
沈傢別墅後面有一個開放式花園,秋天的午後,陽光濃烈,好在花園裡綠葉成蔭,遮擋瞭大半陽光。
樹葉枝條的縫隙裡漏下來一些,落在青石板的地面上,像是開出來一朵朵金色的花。
蔣蘊在前面走著,微風拂過,一片泛瞭黃的樹葉落在她的頭發上。
葉雋下意識伸手,想要去撫開那樹葉,可他的手剛挨上她的發絲,被她條件反射般地躲開瞭。
他有些尷尬地收回手,假裝去兜裡摸煙盒,卻發現煙盒在外套裡,被他丟在瞭客廳。
蔣蘊將頭上粘著的樹葉摘掉。
停住腳步,回過頭靜靜看著他,濃密的睫毛在陽光下跳躍著,根根分明。
“葉雋,你想怎麼樣?”她的聲音裡透著疲憊。
她居然用這種語氣問他想什麼樣,難道她當他是甩不掉的狗皮膏藥嗎?
葉雋突然覺得自己有滿腔的話說不出口,呼吸也變得沉重起來瞭,不自覺蜷瞭蜷手掌,常年冰冷的一雙手,竟是有些發燙。
他深吸一口氣,有些委屈地道,“我們和好可以嗎?”
可以嗎?
這是葉雋第一次問她,可以嗎?
蔣蘊凝視著他的臉,真的很好看,好看到在一起這麼久瞭,她每次細細描摹仍會心中小鹿亂撞。
葉雋被她看得有些發毛,不知道她在想什麼,心裡緊張,把剛剛的話又重復瞭一遍,“我們和好吧。”
蔣蘊收斂目光,嗓音冰冷,“葉雋,兩年前,溫氏遭遇的重大危機與我有關,我借口報答溫傢,與你簽瞭協議,做瞭你的情人,所有都是我計劃好的。”
葉雋點頭,繼續她的話,“你不僅知道當年是溫如楠出賣瞭你爸爸,還懷疑你爸爸的死與葉傢有關,所以,你留在我身邊,進入科盈,都是想找到你爸爸死亡的真相。”
蔣蘊愣在原地,有些不敢相信地看著他那雙黝黑深邃的眼睛,眉眼間像是落瞭一層雪,僵得做不出任何表情。
原來他什麼都知道啊。
還知道得這麼清楚。
蔣蘊聚焦的瞳孔漸漸渙散開,低頭輕笑瞭一聲,原來她所謂的愛情,不過是你騙騙我,我騙騙你罷瞭。
不過也好,這樣就算是扯平瞭。
她深吸一口氣,再抬眼,臉上是如釋重負的淡然,“原來,我們的關系從一開始就是處心積慮的算計,是沒有地基的空中樓閣,所以,才會這麼不堪一擊。”
她搖搖頭,眼尾發紅,“葉雋,我們回不去瞭。”
“明明我愛你,你也愛我,為什麼就回不去瞭?”
葉雋的心仿佛被她這句話劃成瞭碎片,聲音都帶上瞭破碎感。
蔣蘊抬眸,迎著他的目光,“我現在最關心的事情,是找出當年的真相,所以,誰愛我,誰不愛我,我真的不在乎瞭。”
“你放過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