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華私人病房裡,葉老爺子今天的狀態,看起來還算不錯。
在葉雋來之前,他已經收到瞭股東大會的結果。
“我一直都知道,你是個有本事的,葉傢交到你的手上,我也死的瞑目瞭。”
葉雋接過護士遞過來的藥和溫開水,服侍老爺子把藥吃瞭。
“這一天,是爺爺算好瞭的,對吧。”
葉老爺子吃完藥,體內藥物反應,讓他的精神有些倦怠。
他閉眼停瞭幾分鐘後,開口道,“你是什麼時候知道我病瞭?”
葉雋拉過凳子,在他床邊坐瞭下來,坦然道,“我一直都有關註爺爺的身體。”
葉老爺子睜著蒼老的雙眼,看著眼前這個葉傢最優秀的後輩,萬般思緒湧上心頭。
自從半年前他查出患瞭癌後,就開始考慮定下葉傢的接班人。
葉傢現有的成員中,老大那一傢子,首先就被他排除在外,也就是無論如何,葉凜從一開始就沒有當上葉傢接班人的可能。
那麼剩下可考慮的就隻有葉錦幕和葉雋叔侄。
葉錦幕是他一手調教出來的,對他唯命是從,當年,在與蔣傢的競爭中,他看得出來,這個兒子是有能力的。
其實這麼些年過去,當年與蔣傢的恩怨一直都像是一根刺兒埋在他的心頭,他知道,事情總得有個瞭結。
於是,他把此次危機當做對葉傢這幾人的考驗。
兒子和孫子,誰勝出,誰便是葉傢的接班人。
他表面上讓葉錦幕去頂罪,並不是貪生怕死,他都這把老骨頭,又患瞭癌,本就沒幾天活路,又怎會忍心斷瞭小兒子的前程。
卻沒想到,三兒子葉錦幕毫不顧忌父子之情,迫不及待以此為要挾,聯合葉凜從他手裡奪權,他算是徹底寒瞭心。
事到如今,他也知道兒孫裡誰可靠,誰不可靠瞭。
想到這裡,他看葉雋的眼神充滿瞭長輩的慈祥。
這個孫子早就知道他得瞭病,以他的聰明才智,應該也早就猜到事情的真相,可他並未以此來逼迫要挾他。
是個孝順且重情義的好孩子。
“阿雋,即便阿凜有閆淑芳那百分之零點二的股權,他也不會贏,我已經把我名下的股份全部轉讓給你瞭,從現在開始,你就是葉傢的掌權人,葉傢的將來,就靠你瞭。”
葉雋垂眸,手指輕輕摩挲著左手無名指上的戒指,淡淡道:“怕是要讓爺爺失望瞭。”
“你什麼意思?”葉老爺子神色一凜,重重咳嗽瞭幾聲。
葉雋起身,扶住他,手掌在他背後撫瞭幾下,“爺爺,您順順氣,我還有很多話想與您說呢。”
“你想說什麼?”葉老爺子捂著胸口,又咳嗽瞭幾聲。
葉雋找來一個靠枕,靠在他身後,讓他可以坐得舒服一些。
等做完這些,他回到椅子上,緩緩開口,“爺爺,在你心中,是葉傢的人重要還是葉傢的生意重要?”
不等老爺子說話,他自問自答,“當然是葉傢的生意,不然,您當年也不會對我爸見死不救,對吧。”
老爺子咳得越發厲害,“我那時沒想到……咳咳……你爸不聽我的話,娶瞭你媽……咳咳,他若是娶瞭好人傢的姑娘,他也不至於……”
葉雋手臂搭在椅靠上,長腿在地面上一抻,將椅子支得搖搖晃晃的。
“我就當您說得有道理,我爸就應該娶一個門當戶對的大小姐,是他不聽您的話,偏要娶瞭我媽。”
說到這裡,他的眼神倏地凌厲起來,“但這是您見死不救的理由嗎?”
“咳咳咳……”葉老爺子咳得像是要斷氣瞭一般。
葉雋不為所動。
“我知道,爺爺最看重的就是傢族利益,這些年,我在科盈爭權奪利,您以為我稀罕這些東西嗎?我掌控葉傢,從來都不是為瞭權力,隻為奪走你們最看重的東西。”
說到這裡,他輕笑瞭一聲,“一個小時之後,我手裡的科盈股份,百分之十給我媽,剩下的百分之三十八,我全部都贈與瞭蔣蘊。”
“所以,爺爺剛剛說的,葉傢往後就靠我瞭,不是那麼準確,應該是葉傢往後,隻能仰仗我的太太”。
他又補充瞭一句,“我自己挑選的妻子。”
“她人現在就在外面,爺爺有什麼想要對孫媳婦交代的嗎?我可以安排。”
“你……”葉老爺子的臉色頃刻間變得慘白,已有上氣不接下氣之勢。
葉雋按瞭床頭上的呼救按鈕後,退出瞭病房。
蔣蘊安靜等在休息室,看到葉雋進來,她緊張地上前抱住他,“是有什麼事嗎?”
葉雋將她按在懷裡,揉瞭揉。
雙手捧著她的臉,“你要見見我爺爺嗎?”
蔣蘊愣怔瞭,他在問她要不要見一見,殺害她爸爸的真兇。
葉雋輕聲道,“不想見可以不見,其實,結局已經定瞭。”
醫生說葉老爺子最慢一個月,最快也就這幾天瞭。
蔣蘊默瞭片刻,“我想見他。”
葉雋伸手摸瞭摸她的頭,“嗯。”
說完,他牽著她的手,將她帶到病房門前,“我在外面等你。”
蔣蘊點點頭,推開門走瞭進去。
她曾無數次幻想過,見到仇人,她要如何“快意恩仇”。
可當她看見眼前的瘦小老頭,縮在寬大的病床上,腐朽灰敗,如同被抽幹瞭靈魂,肉體也即將毀滅的幹癟軀殼。
她的恨,好像也沒有那麼強烈瞭。
老爺子渾濁的雙眼,靜靜打量著蔣蘊,他知道,這姑娘和當年的阮枚並不一樣。
“坐。”老爺子伸手指瞭指凳子。
蔣蘊沒動,眼神一片肅殺,“你當年叫人殺我爸爸的時候,有沒有想過會有今天?”
葉老爺子嘆瞭一口氣,“這個世界的確是有報應的。”
“可我覺得還不夠。”蔣蘊說著,不覺已淚流滿面,“當年你們已經贏瞭,為什麼還要趕盡殺絕,是你殺瞭我爸爸,毀瞭我的一生。”
老爺子低頭,喘瞭幾下,再抬頭,苦笑道:“孩子,是我錯瞭,我願意補救,隻要你不和阿雋結婚,我願意放棄治療,你就可以為你爸爸報仇瞭。”
蔣蘊剛剛已經知道他本就時日不多。
都這個時候瞭,他心裡還是隻有葉傢的利益。
在他心中,傢族利益永遠都比人命矜貴。
真是冥頑不靈,無藥可救!
蔣蘊擦幹眼淚,一字一句的道,“你怎麼越老越糊塗瞭,就你剛剛的話,已經把底牌亮給我瞭,所以,我偏要和葉雋在一起,我和葉雋結婚才是對你最大的報復,對不對?”
“至於為我爸爸報仇,你都這麼一把老骨頭瞭,早晚都是死,我又何必著急呢?”
葉老爺子聽瞭她的話,拼盡全力,揮拳在床上重重砸瞭幾下,對病房門口站著的人吼道,“你聽見瞭吧,她和你結婚根本就不是真心愛你,隻是為瞭替她爸爸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