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眼的陽光緩緩從山頭落下,隻餘天邊圈圈殘雲縈繞山間。春回大地,燕子歸朝,樹間的粉桃已在暖風的吹拂下,爆出花骨朵,嬌羞地躲在綠葉間含羞待放。
隨著最後一絲日光被天際吞沒,鬥轉星移,繁星開始佈上夜空。
初春的夜晚還是有些許寒涼。
聆玉拿來一件裘襖,給坐在門外臺階上的溫若初披上,手中拎著盒餐食。
溫若初自午時歸來,就一直一動不動等到現在。
倆手環抱住雙腿,小臉全部埋在膝蓋處,每當難過時,她總會這樣。
房中時不時傳來的暗啞低吼,聽起來難忍至極。
溫若初隻認為是江宴之受瞭傷,正在處理傷口,心底滿是自責。
“公主,先用些膳吧,我給你準備瞭你愛吃的蒸糕。”
聆玉看著溫若初這樣,自是心疼的。
“我還不想吃。”
小臉並未抬起,隻悶悶地回道。
“為什麼夫君還沒出來,是傷得很嚴重麼?”
聆玉聽著溫若初的問話,轉頭望向緊閉的房門。
隱隱能聽到裡頭傳出的極度克制的氣音。
聆玉一時尷尬,不知怎麼回答。
許久未等到聆玉回道的溫若初,隻輕輕地說瞭句,“聆玉,你走吧,我想一個人靜一會兒。”
軟糯的嗓音帶著幾分祈求,聽起來脆弱極瞭。
聆玉自然知道今日發生的事情,看著溫若初一副自我保護的姿態,也不好再去相勸。把手中餐盒擱置在一旁的臺階上,默默轉瞭身。
聆玉走後,四周恢復瞭寂靜。
深夜的情緒最是容易泛濫,勾人的桃花眼早已朦朧一片,抬頭看瞭看身後似乎停止瞭聲響的臥房,沮喪的人兒輕輕站起身。
腳腕已有些發麻,一瘸一拐地來到房門處,悄悄推開瞭縫隙。
借著月光,溫若初看到瞭仰靠在床邊的江宴之。
衣襟大敞,結實的景色令人垂涎。
鳳眸微微闔上,薄唇微啟,剔透的水珠從喉尖滑落,溫若初沒來由地咽瞭下口水。
但在看到他骨節分明的手掌中,朦朧的雙眸驚出一抹慌亂。
本就發麻的腳腕,血液險些凝固。輕微的聲響,惹得榻中之人黑睫掀起,寒煙籠罩的鳳眸底,有著溫若初從未見過的暗色。溫若初正想說些什麼,一眨眼便被置在榻上,房門轟然緊閉。
近在咫尺的俊顏,令溫若初腦子都麻瞭,“我......我,那個.....夫君~”
寡冷的鳳眸半瞇著,江宴之微微低頭,喉結隨著聲音在震顫。
“初兒不乖。”
溫若初想說她不是故意不聽他的話,要進來的。隻是有些擔心他。
可語句哽咽在喉嚨處,心跳如雷。
小手被抓瞭去。
待她再次恢復神識,身邊早已沒瞭江宴之的身影。
隻餘紅腫的手心處傳來的淡淡藥香。
聽著後邊隔間裡傳來嘩嘩沐浴聲,溫若初臉色爆紅抬起嬌嫩的雙手,紅唇有些害羞的抿起,黑亮的眼珠對著床頂咕溜直轉。
最終悄悄地笑出聲,躲進被窩裡打滾。
重新穿戴好的江宴之,來到床邊,看著那隆起的被子。還以為是方才的舉動嚇到瞭她,剛想出聲哄著。
被窩中鉆出個小腦袋,一頭秀發被鬧騰得毛毛躁躁。
瀲灩的桃花眸卻神采奕奕地望著她,似乎還想玩方才的遊戲。
江宴之輕咳,伸手把人抱出來,“陪我用個膳。”
低沉的嗓音還未完全恢復,帶著方才的暗啞。
溫若初盯著他,口中的話還未問出口。
便聽到江宴之冷冷地回瞭句,“不可以。”
江宴之看她那副樣子,自是知道她想說什麼。
被拒絕的溫若初,小脾氣悄悄升起。但想到方才的畫面,還是忍不住嘻嘻笑出聲。
心底暗想,果然小人書還是太過於寡淡瞭。
聆玉一直把菜溫著,在看到他們從房間出來後,就及時佈瞭膳。
聞到飯菜的噴香,一直未進食的溫若初,也有些餓瞭。
“我要喂~”
溫若初抬起紅腫的小手遞到江宴之眼前,誓要證明她自己吃不瞭飯。
江宴之長睫微顫,淡淡回瞭句,“嗯。”
骨節分明的大手拿起湯匙,舀過一碗湯,欲先讓溫若初墊墊久未進食的肚子。
豈料,那雙泛著星光的眼睛,一直隨著他的手掌在移動。
連遞到嘴邊的湯勺都未註意到。
江宴之忍無可忍。
低聲輕斥道,“溫若初。”
“唔?”
被江宴之點到名的溫若初愣愣地看向他。
不明白為什麼突然叫她名字。
“好好吃飯。”鳳眸劃過絲無可奈何。
他就知道,一時沖動會出事。
溫若初點點頭,最終還是聽話地把這頓飯吃完。
蕭傢院內
蕭崇暨臉上毫無血色,低垂著雙眸,不知在想些什麼。
此時的他毫無戰場上的銳利之氣,鷹眸灰淡,棱角分明的五官在燭光下或明或暗,一貫直挺的脊骨微微彎曲,安靜地坐著。
周身氣息給人如一尊易碎的瓷器,脆弱又讓人心疼。
肩胛骨處的劍傷早已包紮好,但雪白的紗佈上還是浸染瞭層鮮紅。
白芷看著他,眼底的心疼不似假裝,有些猶豫心中的話該不該說出口。
“你想說什麼?”
蕭崇暨輕聲問道。
見蕭崇暨主動如此問她,白芷把心中想問很久的話說瞭出來,“將軍為何執意要求娶四公主?”
蕭崇暨靜默,並未回答。
過瞭許久,就當白芷以為蕭崇暨不會回她的時候,他才輕聲出口。
“你知道,當一個人已知自己逃不出深淵,自甘墮落沒入黑暗的時候,又遇到光亮的感覺麼?”
低沉的嗓音似在喃喃自語。
“那是從黑暗底坑開出的花兒,嬌嫩又柔弱,它的根須無需過多的外界幹預,自會紮入骨血,隨血液蔓延。”
白芷,“可她身邊已經有瞭其他男子。”
蕭崇暨抬起鷹眸望向她,眼中的偏執驚到瞭白芷,“我不放心任何人。”
黑暗中匍匐的人,沾上瞭一絲柔光,便再也戒不掉。
說罷蕭崇暨披上外袍,朝後山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