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千胤陷入瞭沉默。
側妃本來就是妾,低人一等,而侍妾更低賤。
侍妾是上不得族譜的,說得難聽點,就是給男主人解決需求用的玩意兒,隨時可以丟棄,上流貴勛紈絝子弟之間,還有互贈侍妾,彼此褻玩的惡俗。
王府之中,一個侍妾的地位,和丫鬟也是差不多的。
君千胤知道鳳幼安是故意報復。
卻也無可奈何。
“你對喜兒,敵意太深。”
“怎麼,王爺舍不得讓她做侍妾麼?”鳳幼安笑容不減,“那也沒關系,國公府的陰暗地牢,也挺適合她的。”
花喜兒越是想得到什麼,她越是要讓花喜兒失去什麼。
隻是關在地牢裡太便宜瞭。
最大的絕望,就是給人希望,在她以為自己已經得救的時候,再狠狠把她踹入深淵裡。
“本王允瞭。”
君千胤深吸瞭一口氣。
他起身,“隨本王去鎮國公府。”
鳳幼安挑眉:“嗯。”
目的達到瞭。
她剛走到門邊,發現君傾九回來瞭。
少年一襲墨色的長袍,背著一把長刀,俊美銳利的面容,額頭上掛著汗珠,目光殷切地盯著她,灼灼不絕:“幼安姐,你又要走瞭麼?”
鳳幼安竟從他的眼神中,看到瞭一抹不安,不由得心下一軟。
“我有點事要去辦,阿九,你照顧好太妃娘娘,藥放在桌子上瞭。”
“什麼時候回來?”
君傾九極好看的桃花眼,黑沉沉的,直勾勾盯著她,“我在傢裡等你。”
他不接受,她和君千胤離開,一去不回的結局。
一顆心懸著。
頗為緊張。
鳳幼安勾唇,溫柔道:“好。”
君千胤皺眉:“胤王府才是你傢!”
他覺得,鳳幼安對這個九公主的溫柔,過於刺眼。
不舒服。
“唔。”
君傾九捂住瞭肩膀,面色蒼白,倚在門邊,纖長而濃密的睫毛下垂,投下細碎的影子。
“怎麼瞭?”
鳳幼安趕忙上去,扶住瞭他,“練刀的時候受傷瞭麼?”
君傾九鼻端充斥著獨屬於她的淡淡藥香,兩人距離很近,她的擔憂在意,讓他感覺心裡關著的那一頭嘶吼的野獸,得到瞭安撫。
少年抬起頭,眸子有些濕漉漉的,帶著幾分可憐,“沒事,是我自己不小心,和師父過招,一時不察,中瞭一掌。”
君千胤在一旁看著:“……”
也不知道怎麼的。
就非常的,想打那個九公主!
“我幫你看看。”
“不必瞭,幼安姐去忙你自己的事吧,你上次給我的跌打損傷藥,我有好好存著。不是什麼要緊傷勢,我自己也可以上藥……嗯。”
“那我早點回來幫你看傷。”
鳳幼安覺得,這孩子又善解人意,又堅強,明明疼得嘴唇都白瞭,拳頭都捏緊瞭,還是忍著,“掌傷的話,記得把藥膏於手心乳化,塗抹的時候,把淤青揉開。天冷瞭,別著涼,不要總是練刀練得廢寢忘食,記得按時吃飯。床頭櫃裡有幾盒核桃酥,也是給你買的……”
“鳳幼安!你婆婆媽媽地磨嘰什麼呢!”
君千胤生氣瞭。
對自己就是冷冰冰、冷嘲熱諷,對別人就是關懷備至,噓寒問暖,零食都給準備好放床頭,可惡!
“幼安姐,他叫你瞭。”君傾九萬分不舍地盯著她,可還是把她往外推,最後小小聲地嘀咕瞭一句,“他又兇你。”
鳳幼安感覺很暖心:“對,他就是很兇。”
君傾九垂眸。
在她轉身的時候,少年的唇角,勾起一個不易察覺的弧度。
我不會對你兇。
*。*。*
那輛“花裡胡哨”的宮廷馬車上。
君千胤氣鼓鼓地瞪著坐在對面的鳳幼安,像個河豚。
“王爺為什麼這樣瞪著我?”
“你跟九公主,關系也太好瞭吧!”
“還不錯。”
“你少招惹她,梅太妃是太後的眼中釘,你和九公主走近瞭,會有麻煩。”君千胤猛灌瞭一口茶,“為夫是為你好。”
“怪惡心的,這個稱呼。”鳳幼安嫌棄地不信,“王爺以後還是繼續自稱‘本王’吧。”
“鳳幼安!你找死!”
君千胤憤怒咆哮。
“王爺嗓子不疼麼?我這有金嗓子喉寶,你含一片。”
鳳幼安半點不氣。
情緒控制水平一流。
君千胤瞪她,還是含瞭一片,喉嚨裡特別清涼,那股涼意甚至一路灌到瞭耳鼻喉眼,讓他嗡嗡的腦子,也隨之清明瞭些。
他這是怎麼瞭啊……
總是被這個曾經最厭惡的女人,牽動情緒,頻頻失控。
“刑部侍郎上官說,阿音不是你殺的。”
可能是金嗓子喉寶起瞭作用。
這人終於不咆哮瞭。
“買兇殺人者,是個女子,手腕上有一顆紅痣,且身量矮小。”
“哦?”
鳳幼安抬頭,看向他,語氣很平靜。
“之前是本王錯怪你瞭……”君千胤咬牙切齒,“本王會抓住真兇!敢那樣對阿音,本王絕對把她碎屍萬段!”
鳳幼安眸子微斂。
不夠誠懇。
沒有道歉。
絲毫不為他之間的惡劣行為,有任何的悔意。
想抓住真兇,目的也不是為自己平反,而是為他摯愛的白月光報仇!
受瞭那麼多委屈,隻一句“錯怪你瞭”,便能一筆勾銷麼?
君千胤見她不說話,安安靜靜的,還以為她是接受瞭:“本王會幫你弟弟襲爵。”
一方面是出於愧疚,另一方面,對他自己也有好處。
鳳幼安:“不必。”
君千胤皺眉:“你還在鬧脾氣?”
鳳幼安道:“阿眠不會接受你的幫助。襲爵的事,我自己會想辦法。”
君千胤隻當她是在說氣話。
半個時辰後。
鎮國公府。
殿宇巍峨,高大的門楣之上,是瑰麗的琉璃瓦。
門口兩尊石獅子,有金戈之氣溢出,昭示著鳳傢世代為將,征伐歲月,無盡崢嶸。
此處。
是鳳幼安的娘傢。
熟悉又陌生。
“胤王殿下來瞭。”
公爵夫人沈氏,親自出門迎接,滿臉笑意,“府上已經恭候多時,那位神醫大人呢,也帶來瞭麼?”
她女兒鳳嬌嬌,還等著解毒救命呢。
沈氏張望著。
沒有看到什麼神醫,隻看到瞭站在君千胤身後,十分礙眼的鳳幼安。
“呵呵,胤王妃不是在瘋人塔禁足麼?怎麼也來瞭。”
沈氏不喜歡鳳幼安,皮笑肉不笑的。
鳳幼安挑眉:“怎麼,沈小娘,我不能回娘傢看看麼?”
一個稱呼。
立刻把沈月柔給惹毛瞭。
小娘,是對府中妾室的稱呼。
她以前是外室,在外面給老爺生瞭一雙兒女,熬瞭足足八年,才登堂入室。一開始,也隻是做妾,府中稱呼她一聲沈小娘;可她現在都扶正瞭,大傢早就改口叫夫人瞭。隻有這個國公府嫡長女鳳幼安,故意作對似的,從不曾改口。
“胤王妃,註意你的用詞,麻煩對本夫人尊重一點。”沈氏面露慍色,“瘋病沒好的話,就不要跑出來瞭,免得丟瞭胤王殿下的臉面。”
她故意把矛頭,指向君千胤。
就是知道鳳幼安這小賤人不受寵,胤王必定不會縱容。
可誰知道——
“公爵夫人,你不是想求神醫,救鳳二小姐麼?”君千胤主動轉移瞭話題,根本沒有接她的話茬兒。
“是的,那位神醫在哪裡?”沈氏正色,在教訓鳳幼安和女兒鳳嬌嬌的性命之中,優先選擇瞭後者,“勞煩胤王殿下代為印見,國公府必以重禮謝之。”
“神醫在這。”君千胤的一隻手,放在鳳幼安肩膀上,把她推瞭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