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千胤沒有拒絕:“是,母後。”
花音臉色慘白。
蘇皇後一轉頭,對著花音道:“音夫人應該也餓瞭,你去隔壁的耳室,和池嬤嬤她們一起用飯去吧。”
花音搖搖欲墜,指甲掐入瞭手心。
侍妾,等同於奴婢。
隻能和池嬤嬤那樣的宮婢,同席吃飯。
吃飯也不能在主間,隻能去主間旁邊的耳室,尊卑分明。
君千胤擔憂地看瞭花音一眼,道:“阿音,你身子不舒服麼?”
蘇皇後笑道:“她能有什麼不舒服的,本宮不會虧待她。”
君千胤點頭。
鳳幼安已經走到瞭鳳朝宮的花園裡,他立刻追瞭上去,關於和離書的事兒,他要和鳳幼安好好談談。
花音看著心愛的人,這麼迫不及待就走瞭,仿佛整個魂兒都被鳳幼安勾走瞭一樣,整個人都不好瞭,渾渾噩噩地被池嬤嬤推著,去瞭隔壁耳室。
“音夫人,你的未來,都指著胤王殿下。胤王殿下飛黃騰達,你自然也就有瞭福氣。”
池嬤嬤提點瞭一句。
花音聽得更憋屈瞭。
意思就是,胤哥哥飛黃騰達,還指著鳳幼安的母族。
她忽然心中生出一個可怕的念頭——如果那位功勛蓋世的武嚴侯鳳瀟,從戰場回不來就好瞭!
池嬤嬤還在念叨:“武嚴侯此番平定瞭叛亂,馬上就要回京瞭。到時候加官進爵,封賞榮寵,自然不在話下。十年征戰,大敗蠻夷國十五次,奪回涼州一帶九座城池,逼退匈奴三萬裡!咱們胤王殿下若是少瞭這位侯爺的支持,日後的路可不會太平。音夫人,你知曉輕重的吧,萬萬不要再勸胤王殿下簽和離書瞭。”
花音心中不悅:“不見得是好事,我瞧著武嚴侯分明是功高蓋主,早晚盛極而衰。陛下真的能一直容忍他麼?”
池嬤嬤生氣瞭:“你——你竟然詛咒武嚴侯,那可是朝廷忠良,到底是小門小戶女子,你大逆不道!”
其實,不止池嬤嬤。
整個君臨城,武嚴侯鳳瀟,極得民心,是君臨城無數子民心中的戰神,是精神寄托。
花音眼中唇角弧度加深:“歷來君王,對於功高蓋主的功臣,莫不是卸磨殺驢。胤哥哥太過於仰仗武嚴侯,並非明智之舉。武嚴侯倒下的時候,胤哥哥會受牽連。”
池嬤嬤氣得渾身發抖:“武嚴侯必平安康泰,福澤綿長!他不會倒下!你這女人太惡毒瞭!”
花音反而不生氣瞭。
她的心中,有瞭一個新的計謀。
她要賭一賭!
就賭當今聖上多疑的君心!
你鳳幼安不是有武嚴侯做靠山麼?那我就找一個更大的靠山!
*。*。*
鳳朝宮的花園裡。
鳳幼安走在前面。
君千胤追在後面:“你跑那麼快幹嘛?給本王站住!”
“別跟著我。”
“鳳幼安,本王有話跟你說。”
“王爺,和離書簽好瞭麼?”
鳳幼安轉身,定定地看著他,一上來,就是靈魂拷問。
君千胤俊美的臉上,浮現尷尬:“本王近來事務繁忙,沒有時間。”
鳳幼安勾唇:“是沒有時間,還是不想有時間。”
君千胤惱羞成怒:“鳳幼安,你何須如此咄咄逼人?母後今日對你,還不算客氣麼,你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我不滿意王爺你。”
鳳幼安毫不留情,一針見血。
君千胤的臉,扭曲瞭下:“你回到王府來住,本王自會好好待你。”
他現在,想修補夫妻關系。
鳳幼安又取出瞭一支麻醉劑。
君千胤的瞳孔驀然一縮,下意識地就後退一步,他對這個東西有陰影:“你又要給本王下毒,把本王迷暈?!”
鳳幼安笑瞭:“那麼緊張做什麼。”
君千胤咆哮:“你休想得逞,壞女人!”
“王爺真不禁逗。”
鳳幼安把玩著那一支麻醉劑,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帶我去見太上皇。”
君千胤臉色鐵青:“不行!”
他聽母後說瞭。
鳳幼安要給太上皇治病,如果治好瞭,就是大功,那就能離瞭;如果治不好,這樁禍事,還會連累他。
鳳幼安往宮墻的方向走。
“你又想爬墻?”
“鳳幼安,你站住!”
君千胤眼睜睜地看著她的王妃,縱身一躍,又跳上瞭兩米多高的鳳朝宮墻頭,他急瞭,“太上皇也不是誰想見就能見的,如果沒有得到他老人傢的親自傳召,也是不行的。你此刻就是去瞭太上皇的龍騰宮,也是會被趕出來的……”
就在這個時候。
鳳朝宮的門口,忽然傳來一道尖細的太監唱喏——
“太上皇傳胤王妃,侍疾診脈。”
正是侍奉在太上皇身邊的段公公。
君千胤當時就僵硬瞭,難以置信地看瞭看墻頭上的鳳幼安,又看瞭看來傳召的段公公,一臉吃瞭屎的表情。
“怎麼會?太上皇親自傳召?”
君千胤腦子裡嗡嗡的。
這臉被打得啪啪響。
他剛才還說什麼來著,鳳幼安入不瞭龍騰宮見不著太上皇,結果,龍騰宮的管事段公公立刻就來傳喚鳳幼安瞭。
“段公公。”
君千胤心中疑惑,走上前,問道,“為何太上皇忽然傳召本王的王妃診脈?內人並不是專業的醫者。”
段公公笑瞭,他面皮白凈,三十來歲,說話的時候還會瞧這個蘭花指:“胤王殿下謙虛瞭,太上皇今日召見瞭九公主殿下,是九公主親口告訴太上皇的,胤王妃乃是曠世神醫,她幫九公主接上瞭斷臂和被削掉的耳朵,風靡京都的抗癆丸也是胤王妃研制的;九公主還說,胤王妃還發明瞭治療心疾的特效藥,就連太上皇的故友聞人大師,都用過。胤王殿下,您可真是娶瞭個厲害的王妃啊!”
君千胤傻瞭:“九公主……哪個九公主?”
他和母後,費盡心機手段,不想讓鳳幼安見太上皇,卻被這個該死的九公主,全都給攪黃瞭!
“還能有哪個,就是這兩日,太上皇剛剛認回來的那位啊。梅太尉親自從瘋人塔裡帶回來的,長得可美瞭,比梅太妃娘娘年輕的時候還要美十倍。”
段公公贊不絕口,“九公主乖巧懂事極瞭,太上皇一見瞭就喜歡,憐惜她自小在瘋人塔長大吃瞭許多苦,準備欽賜公主府呢,封號都擬好瞭。”
君千胤瞳孔驀然一縮:“是君傾九?!”
他怎麼也沒想到。
那個在瘋人塔裡,像個瘋子一樣,對著他揮刀,不惜以傷換傷、以命博命的落魄公主,竟然也有得到太上皇賞識、咸魚翻身的一天。
“難怪……”
如果是那個瘋子九公主,像個狼崽子,的確會護著鳳幼安,替鳳幼安出頭。
君千胤非常憤怒,他和母後辛苦瞭半晌,結果全白費!
攔都攔不住。
太上皇親自傳召鳳幼安瞭,他們若是再阻攔,那就是抗旨不尊。
“原來是阿九。”
鳳幼安已經從宮墻上跳下來瞭,她心情很好,“他之前都沒告訴我,他也在同一天入宮。”
她接瞭皇後傳旨入宮。
那時候,阿九好像還沒出門吧,也在小院兒裡。
看來她前腳出門瞭,阿九後腳就和梅太尉一起,也動身入宮瞭。
段公公對鳳幼安很尊敬:“九公主和太上皇說,在瘋人塔內,得到瞭王妃頗多照顧,還救過他的性命。王妃果然是醫者仁心,令人敬佩。”
鳳幼安有點詫異。
這位段公公,對自己還挺謙卑的,態度恭敬。
一般情況下,這種貼身伺候太上皇的太監總管,不都是誰也瞧不上,比較傲氣的麼。
“段公公過譽瞭,還請段公公帶路。”
“胤王妃,這邊請——”
段公公滿臉堆笑。
這個時候。
胤王和蘇皇後追瞭出來。
蘇皇後的臉色極為難看:“怎麼會這樣呢?太上皇親自傳召,鳳幼安竟然有瞭幫手。”
君千胤嘆瞭口氣:“母後,現在怎麼辦?”
蘇皇後道:“你跟過去。”
君千胤面露難色:“可太上皇隻傳召瞭鳳幼安,沒傳召兒臣啊。太上皇的脾氣,母後您又不是不知道。”
蘇皇後氣結:“怎麼又忽然蹦出來一個九公主?梅太妃的女兒,也能重新回宮?太後最憎恨梅太妃瞭。”
君千胤:“母後,你想做什麼?”
蘇皇後一聲冷笑:“壞我們好事的人,不能放過。”
*。*。*
龍騰宮。
在皇宮深處,一處環境優雅的竹林附近。
段公公一路上,都熱絡地和鳳幼安聊著天。
鳳幼安不是健談的人,但也能夠感覺得到,段公公身上對自己釋放的善意。
“胤王妃,蘇皇後不是和善的人,這些年,後宮莫名其妙消失的嬪妃美人好幾個,許多年幼的皇子,也離奇夭折,你需得小心。”
“多謝公公提醒。”
鳳幼安心中驚訝。
這位公公,提點得未免太直白瞭。
直接說上皇後的不是瞭。
段公公似乎是看出瞭她的困惑,不好意思地笑笑,主動解釋道:“聽聞胤王妃,曾經救瞭義父一命,義父嗜酒,經常會宿醉狂吐,雙腿又殘廢。“
鳳幼安終於明白瞭:“您是餘公公的義子?”
天!
難怪會對她說那麼多。
餘月笙,曾經宮中權傾一時的宦官,上一任的東廠督主,秉筆太監,雖然殘廢離開瞭皇宮,作為瘋人塔的主人,養老,但是這皇宮裡,依然遍佈著餘公公的勢力和人。
比如這位段公公。
宦官們無後,常常會收義子。
“灑傢在宮中服侍太上皇,無法擅自出宮孝敬、侍奉義父,心中慚愧。”段公公的臉上,浮現難過之色,“王妃娘娘對義父的救命之恩,灑傢銘感五內。”
善念,是會有善報的。
這世上,因果報應,絕不是一句虛言。
“餘公公殘疾的腿,還有救的。”鳳幼安如是道。
她今日承瞭段公公的情。
定不會對餘月笙的斷腿,置之不理。
段公公果然狂喜:“那便好!多謝王妃高義!”
這說著說著。
就抵達瞭龍騰宮。
朱紅的瓦,金色的琉璃墻,陽光下,熔著一層耀眼的光芒,門口鐫刻著升龍圖,氣派非常。
鳳幼安剛一走進龍騰宮的大門。
在庭院的花園中。
就看到瞭一個熟悉的身影。
君傾九一襲深藍色的長袍,還是那件她送的墨色夢華,男扮女裝,並不顯女氣,頭上一柄玉簪,三千青絲如瀑,絕美精致的五官,宛如天神鬼斧神工的傑作。
他站在梧桐樹下。
直勾勾地看著她。
淡色的朱唇,微微勾勒起一抹絕艷的笑意:“幼安姐,我等你很久瞭。”
這絕不是偶然。
他原本是不打算今日進宮面見太上皇的。
但是,聽到皇後傳召鳳幼安入宮的那一刻,他有些慌瞭,頗為擔心,怕蘇皇後和君千胤為難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