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不要送阿九去和親!

作者:落日山海 字數:4175

刑部大牢。

沈月柔光鮮不再。

一身囚衣,蓬頭垢面,手腳上拷著枷鎖。

周圍有陰濕的老鼠,令人窒息的黴味兒,還有被審訊用刑的囚徒們傳出的淒厲慘叫。

沈月柔蜷縮在墻角,禁不住瑟瑟發抖:“沒事的,老爺回來救我的。”

“我是公爵夫人,我是被冤枉的!”

她忍受不瞭這個環境。

情緒近乎崩潰。

才不過坐牢一天,她就已經被獄友狠狠教瞭做人,被按著頭,在地上學狗叫,最後還遭瞭一頓毒打。

沈氏就是曾經最窮、混跡於市井的時候,都沒吃過這種苦。

眼淚就沒幹過。

眼角哭得通紅。

“沈月柔,有人探監。”

黑暗中,獄卒忽然間說瞭這麼一句。

沈氏猛然抬起頭,滿是血絲哭紅的眸子裡,湧起瞭濃濃的希望:“是老爺麼?還是嬌嬌和鳳崎?”

很快。

她就知道瞭答案。

來者正是鎮國公鳳唯。

“老爺!”

沈氏趕忙擦瞭下臉上的污,捋瞭捋亂七八糟的頭發,盡量使得自己看起來體面一些,她對著夫君露出一個討好的笑,“我是冤枉的,您是來領我回傢的麼?”

沈月柔沒什麼本事,潛意識地就認為鎮國公,能夠擺平一切事情。

可事實上——

“月柔啊,你犯瞭法。國有國法,誰也不能逾越。”

鳳唯取出那封休書。

丟到瞭她面前。

“這……這是什麼?”沈氏的瞳孔驀然一縮,滿臉驚恐,難以置信地看著那張紙上的字跡,她識字的。

紙上的每一個字她都認得。

偏偏組合在一起,字字誅心,殺她於無形。

“不!老爺您怎麼能在這種時候休瞭我?我這些年,為您生瞭一兒一女,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啊!不過是跟風,在農莊裡種瞭鶯粟,很多貴婦人都這麼幹啊!”

沈氏完全不能接受,渾身顫抖,一張臉扭曲,聲音都變得歇斯底裡起來瞭。

她廢瞭多大的功夫,才從外室上位成瞭正室公爵夫人。

又花瞭多少陰謀詭計,才氣死原配青氏。

現在倒好。

僅僅隻是一個丹霞農莊,努力得到的一切,權勢、地位、財富,全部都要失去瞭麼?

鳳唯一聲嘆息:“我也是沒有辦法,蘇丞相的妾室偷偷在莊子裡種植鶯粟,蘇丞相都休瞭她。你所說的那些跟風種植鶯粟攬財的貴婦人,大部分都被朝廷要員給休瞭。大傢都是如此,我若不休妻,倒顯得我是個異類瞭。”

沈氏落下兩行清淚,幹裂的嘴唇直抖:“所以……您就這樣輕易地舍棄妾身瞭麼?咱們十幾年的夫妻情誼,在老爺您的心裡,分量就那麼不值一提麼?!”

女人心碎瞭。

可男人就是如此,他是理智的,是趨炎附勢的,是動物性的。

鳳唯笑瞭笑:“我心中還是有你,你的兩個孩子,我會善待的。等鎮國公府度過瞭這一次危機,我再想辦法通融關系,看能不能給你減刑。”

那笑容,太虛偽。

虛偽到沈月柔都看得出來,是假的。

什麼心裡有她?

如果真的有,拼死也會保下她,而不是大難臨頭踹她入永不能翻身的地獄!

“老爺,你太絕情瞭!”

沈月柔哽咽著控訴,情緒崩潰,“這些年,妾身為你養兒育女,幫你掌傢,掌管內宅,結果呢?您根本沒想過救我出去!”

“你這……”

鳳唯皺眉,壓低瞭聲音,“你小聲些啊,你不要臉面,我還要呢!”

沈氏慘笑:“都要死瞭,還要什麼臉面!妾身以前辛辛苦苦地維持著你鎮國公的臉面,現在,也是不必瞭。”

她抱著那封休書,開始狂笑,“鳳唯,你是要逼死我!”

鳳唯心驚膽戰。

同床共枕瞭十幾年的妻子,像個不折不扣的瘋子,那瘋狂的眼神,蘊含著濃烈的恨意和殺意。

“你,你想幹什麼?”

“呵呵,我一個階下囚,我還能幹什麼?”

沈氏用一種沒溫度的瘋狂眼神,死死地盯著鳳唯,渾身緊繃戰栗,像一頭被逼急瞭的母獅子,隨時準備撲上去,咬死拋棄自己的公獅。

她狠狠撕碎瞭休書,尖叫著,“這休書不作數!我沈月柔永遠是公爵夫人!是岑王妃的母親!”

鳳唯嚇壞瞭:“瘋子!潑婦!”

一邊罵罵咧咧,一邊跌跌撞撞地後退。

逃也似的離開瞭刑部大牢。

沈氏歇斯底裡地抓著牢房的鐵門,沖著他大喊:“我永遠是公爵夫人!青儀嫻鬥不過我,誰也鬥不過我!誰都不能搶走我的位置!”

三日後。

刑部那邊傳來消息。

鎮國公府的公爵夫人,啊不對,前公爵夫人,精神受到巨大刺激,徹底瘋掉瞭。

“哦,瘋瞭啊。”

靈藥閣內。

鳳幼安聽到這個消息,繼續調配藥材,連眼皮子都沒抬一下,“她這個承受力,也太差瞭。一點小事,就崩潰瞭。”

“小事?”

君千胤一臉驚訝地看著她,“這在你看來,是小事麼?她可是被休瞭,失去瞭公爵夫人之位。”

接管瞭這項差事之後,胤王有事沒事兒,就跑來靈藥閣打秋風。

說是來讓她鑒定鶯粟、寒石散,實際上為瞭多和她說兩句話。

鳳幼安基本上對君千胤愛答不理的。

君千胤也不惱,沒話找話。

但凡是他能想到的話題,都會主動和她提一提,她若是哪句話接瞭話茬,他能高興半天。

就連君千胤都覺得自己有點犯賤。

可沒有辦法。

“不是小事麼?當不瞭公爵夫人又如何,沒有男人活不瞭?”

鳳幼安用一種冷漠的眼神,掃瞭胤王一眼,“一封休書,就把沈月柔逼上絕路瞭,那她也太脆弱瞭。她怎麼不想想,她還有一兒一女,她還有翻盤的機會。私自種植鶯粟,按照君臨國律法,做五年的牢和苦役,也不會處以死刑,她但凡有點耐心,等一等,從牢裡出來之後,就還能從頭再來。就她這個心理素質,也配跟我鬥?”

君千胤僵硬在當場。

沒有男人活不瞭瞭?

鳳幼安也是沒瞭男人,但是她活得非常好,比以前有男人的時候還要精彩的多!

現在的她,渾身都在發光。

“沈氏被休,和你也有關系?”

胤王聽到她那句也配跟我鬥,隱約明白瞭什麼。

鳳幼安低頭,繼續調配抗癆丸:“她活活氣死瞭我親娘,這又算什麼。”

君千胤深深地看瞭她一眼:“你倒是好手段。”

他需要的,是一個有勇有謀,才貌兼備的王妃,而剛剛好,鳳幼安全部完美符合。

再想想府裡的那個。

音側妃整日纏著問他愛不愛她,煩都煩死瞭。

哪裡有那麼多情啊愛啊的。

一次兩次倒也罷瞭,總是這麼作,就沒意思瞭。

“胤王殿下如果很閑,就去查封寒石散,別有事沒事兒,就往我這裡跑。”鳳幼安下瞭逐客令。

君千胤無奈:“你真不明白?”

鳳幼安沒有接話。

君千胤目光灼灼地盯著她,盯瞭很久,見她不為所動,甚至連一個多餘的眼神都懶得給他。他失望地嘆瞭口氣,轉身離開。

“幼安,本王不會放棄的。”

鳳幼安依然沒有任何回應。

直接把胤王當空氣。

靈藥閣來瞭個被石頭砸斷肋骨的病人,她去給人接骨療傷瞭。

*。*。*

寒石散、鶯粟風波,還沒過去。

宮裡又出瞭一件事。

太後也不是哪根筋不對,知道瞭太上皇冬至日,給永安公主府,賞賜瞭很多東西,心裡又不舒服瞭。

“賞賜瞭什麼?”

“回稟太後,三百年的老參,純銀暖爐,翡翠玉如意,墨翡手鐲……”

“哼!”

太後勃然大怒,一拍桌子,“梅太妃那個小賤人,從前就喜歡翡翠。太上皇這哪裡是給九公主賞東西?分明是在給梅太妃賞東西!”

老嬤嬤低垂著頭,在一旁道:“太後息怒,您剛剛註射瞭胰島素,莫要氣壞瞭身子。安藥師說瞭,您不可以情緒太過激動,對病體有礙。”

太後實在是冷靜不下來:“你說太上皇是什麼意思?讓梅太妃那賤人從瘋人塔出來,住進瞭公主府,還賞賜翡翠?”

老嬤嬤給主子遞瞭一杯茶:“奴婢倒是聽說,是九公主殿下天資聰穎,在國子監的考核中,文章做的絕妙,得到瞭大祭酒的高度贊揚,還給批瞭第一名。太上皇一個高興,就賞賜瞭許多。”

太後一聲冷哼:“一個公主,文章做的再好,又能好到哪裡去?日後不還是要嫁人的?女子無才便是德。”

“太後說的是。”

“定是那個九公主,在太上皇面前說梅賤人的好話,太上皇才連帶著一起賞瞭。這對母女,一日不死,本宮這心裡頭,都難安!”

太後氣的不淺,佛茶清心去火,都壓不下去。

老嬤嬤想瞭想,道:“她一個公主,翻不起什麼風浪的。日後太後做主,讓她遠嫁和親便是瞭。東蠻、匈奴都可,那些蠻人,最喜歡折騰中原女子,估計嫁過去沒幾年就沒瞭。”

昭和太後聽到這話,臉色終於緩和瞭些:“你這主意,倒是不錯。”

太後身邊兩位老嬤嬤。

一位是木嬤嬤,比較和善,負責太後的病情和飲食,和鳳幼安學會瞭註射胰島素;

一位就是眼前這位齊嬤嬤,詭計多端,很是能出餿主意。

齊嬤嬤受到瞭鼓舞,繼續道:“太後娘娘如果想整治梅太妃,也很容易啊。把她召入昭和宮裡來,就說是敘舊,她隻要進瞭這宮門,還不任由您拿捏。”

昭和太後心下一動:“她若在昭和宮中出瞭什麼叉子……”

“出瞭叉子也不打緊,太上皇不會庇護她。”齊嬤嬤見主子心中有遲疑,勸道,“太上皇是個無情的,您又不是不瞭解。當年之事,也是他老人傢的意思。”

昭和太後被說服瞭。

的確。

當年她那麼殘害沒太妃,太上皇連眼皮都沒眨一下,甚至推波助瀾。

梅太妃被她下毒,被逼瘋,關入瘋人塔。

太上皇不曾處罰太後,甚至還給瞭不少賞賜,多日留宿昭和宮。

“梅太尉的兵權和權勢,一直是太上皇的心頭刺。”太後深吸瞭一口氣,“天傢帝王就是如此,太上皇忌憚梅太尉,皇帝忌憚武嚴侯,都怕他們擁兵自大,起異心。”

梅太妃,還是被叫到瞭昭和宮裡。

對方很會挑時候。

君傾九這個時間,在國子監讀書,根本不在公主府。

“參見太後娘娘。”

梅太妃不過三十出頭,這段時間,被君傾九和鳳幼安照顧的很好,臉上並沒有一絲皺紋,相反,看上去像是二十六七的美婦。

沒有華麗的妝容,淡淡雅雅,一支白梅釵。

手上,帶著一隻普通的玉鐲。

不是翡翠。

昭和太後的瞳孔驀然一縮,沒有被翡翠刺激到,卻被對方的容貌狠狠刺激到瞭:“聽聞妹妹的瘋病已經被鳳傢大小姐給治好瞭,如今瞧著氣色果真不錯。”

這女人,和十五年前一樣,還是那樣美。

自己在宮裡錦衣玉食,各種保養品輪番上陣,都熬成瞭老太婆;梅太妃在瘋人塔被折磨瞭十五年,卻絲毫不顯老態,真是人比人氣死人!

梅太妃跪著,不敢起來,低眉順眼道:“不曾好,還一日三頓的吃藥,隻不過意識稍微清醒瞭點罷瞭。夜裡依然是渾身疼痛如針紮,噩夢連連。”

太後是害她的死敵。

她心中有恨,但不能表現出來。

為瞭阿九。

她要把自己說得不幸一些,境況說得糟糕一些,太後心裡就能舒服些。

“是麼,那妹妹還是要好好休息。”

昭和太後的唇角,勾起一抹愉悅的笑容,假模假樣地噓寒問暖,“怎麼會渾身疼痛?”

梅太妃溫溫柔柔道:“是在瘋人塔留下的寒癥,天一冷,就會如此。”

昭和太後更高興瞭,眼底一閃而逝得意和殘忍。

“妹妹也算苦盡甘來瞭,你女兒可出息瞭,做的文章,國子監第一,大祭酒都贊不絕口呢。東蠻國的可汗,一直想和君臨聯姻,九公主這樣出色,才配得上。”

“不要!”

梅太妃驚慌失措地抬起頭,哀求地看著太後,“不要送阿九去和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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