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
寧妃掙紮得最厲害。
神樞衛灌白鉛粉,她就用舌曲起,抵著,一半都被她給抵瞭出去。
剩下的一半,又被她拼命咳,用嗓子的氣,給沖出去瞭一部分。
最後入腹的,不過四分之一。
寧靖侯夫人就沒她這麼聰明瞭,沒想到用舌擋著的法子,兩盒的白鉛粉,就這麼被強行灌瞭下去,灌得掉淚,被粉噎得直翻白眼,模樣十分淒慘。
大量的白鉛粉下肚,有劇毒的鉛鉆入瞭胃毛細血管和胃絨毛中,立刻引起瞭強烈的應激反應!
寧靖侯夫人瘋狂地幹嘔起來,為瞭保持纖細的身材,她一直一日隻用一餐,且量少,從昨兒至今日,她還沒吃過飯,所以這會兒胃部是空的,隻能吐出來一些胃酸水和膽汁。
隻不過,吐出來的“水”,呈現出一種不正常的棕黑色。
鳳幼安看瞭一眼:“胃出血。”
鉛中毒,引起的胃粘膜損傷,導致的胃出血。
胃出血,嘔出來的內容物,是棕黑色的。
就像腸出血,導致的便血,也大多是棕黑色的。
寧靖侯夫人聽到“胃出血”這三個字,立刻就嚇慘瞭,她像一隻尖叫雞,發出瞭尖銳的叫聲:“我吐血瞭!我是不是要死瞭?”
眼淚狂湧。
一邊尖叫、一邊嘔帶血的胃液。
到底是沒什麼見識的後宅婦孺,腦袋中的刻板印象就是,那種吐血的,不是重傷垂死就是絕癥。
鳳幼安欣賞著她眼底的恐懼,心情大好:“侯夫人,你們寧氏的香粉不是無毒的麼?放心吧,無毒之物,不會致死的。”
寧靖侯夫人崩潰瞭,狂哭著搖頭:“不!會死!真的會死,嘔——”
又是一大口棕黑色的胃部內容物,吐瞭出來。
這一次。
她看到瞭一些棕黑色在液體中化開,能明顯的看出,是血絲。
一旁的寧妃,徹底被這一幕給嚇傻瞭。
胃出血?吐血?
真的有劇毒?!
寧妃的五官幾乎恐懼到移位,她渾身顫抖,更加激烈地掙紮著,對鉗制著她的兩個神樞衛,又是瘋狂踢打,又是動嘴去咬,儼然一個瘋瞭的潑婦,哪裡還有半點嬪妃的端莊淑儀?
“這香粉有劇毒!鳳幼安,你好惡毒,你要毒死本宮!”
寧妃的聲音,都扭曲地破瞭音,“本宮不吃!誰都不能給本宮灌毒藥!走開……不要碰本宮!”
強烈的求生欲,爆發出驚人的力量。
寧妃竟然把旁邊的神樞衛胳膊,給撕咬出一個血粼粼地牙印。
神樞衛吃痛,下意識地松手。
寧妃頭上的發髻散亂,金釵步搖墜落在瞭地上,珠花也歪掉瞭,她不管不顧地,用頭狠狠地撞瞭另一個神樞衛,宛如一頭不顧一切求生的母獸,拼命地撞擊著鐵欄。
鳳幼安挑眉。
就像是在觀賞動物園裡的大母猩猩,又讓東宮的侍衛添瞭一杯雙井綠。
供奉到東宮的新茶,滋味兒果然不錯。
君千胤也是嘆為觀止:“本太子小時候,見這些後宮的娘娘,公侯夫人,來給母後請安的時候,無不是花枝招展、儀容端莊、舉止嫻雅,這般瘋子一般的作態,倒是頭一回見。這就是她們的真面目麼?”
鳳幼安沒接話。
她和太子目前隻是合作,關系還沒好到可以相視一笑泯恩仇的程度。
她的註意力,在寧妃身上。
寧妃慌亂發瘋之下,也看到瞭鳳幼安,她忽然想起,太子妃也是鉛中毒,本該一屍兩命,卻被鳳幼安撿回瞭性命,母子平安。
這就代表著——鳳幼安有鉛中毒的解藥!
寧妃充血的眼底,絕望中迸發出一縷希望。
她雙腿都軟瞭,根本站不直。
她也顧不瞭那麼許多,連跪帶爬的,以雙手和膝蓋為支撐,眼淚汪汪的,面無血色地爬到瞭鳳幼安的腳下。
右手精心愛護的玳瑁珊瑚指套,都掉在瞭地上。
她顫抖著伸出手,死死地抓住瞭鳳幼安的衣袍裙角,像是抓住瞭最後一根救命稻草:“給本宮解藥!你有的,對不對?”
鳳幼安依然沒說話。
她品茗的動作一頓。
以神明俯瞰眾生的眼神,居高臨下地冷睨瞭寧妃一眼。
有時候,沉默是最有利的武器,足以把瀕臨絕望的人給逼瘋。
寧妃就被這沉默,凌遲著:“你有寧氏香粉的解藥,你治好瞭太子妃,你肯定有!快給本宮!本宮中毒瞭,難道你沒看到麼?!”
鳳幼安掀起白瓷的茶杯蓋,輕輕吹著燙茶,清透碧綠的葉子,在水中舒展開來,如野獸的腳爪。
她聲音輕柔,卻蘊含著讓人不寒而栗的驚悚:“寧妃娘娘說什麼呢,您不是堅稱太子妃中毒是喝瞭我的安胎藥,而非用瞭寧氏香粉麼?既如此,你怕什麼,你不會中毒的。”
寧妃的心理防線徹底崩塌瞭:“魔鬼!鳳幼安,你就是個魔鬼!”
都什麼時候瞭。
不給她解藥,還故意用她的話,刺激報復她!
鳳幼安一陣愉快的輕笑。
那笑聲,傳入寧妃的耳朵裡,仿佛魔鬼對瀕死獵物地精神折磨,令她越發恐懼絕望。
寧妃捂住瞭耳朵,可那笑聲,卻無孔不入,宛如地鉆入瞭她的腦海中:“別笑瞭,求你……把解藥給我吧,嗚嗚——”
這位高高在上的娘娘,最後一縷自尊也被撕碎瞭,她崩潰大哭,“寧氏香粉有劇毒,寧氏香粉有劇毒,行瞭吧?嗚嗚嗚……”
寧妃沒有得到回應。
鳳幼安還不願意把解藥給她?
為什麼周圍這麼安靜?
哦,是瞭,一定是她還沒讓鳳幼安滿意!
她伸出右手,“啪”得一聲,狠狠扇瞭自己一個巴掌:“是我嘴賤,不該一進門就冤枉你,我信口胡謅的,太子妃中毒,不是你開的安胎藥有問題,而是寧氏香粉有劇毒,是寧傢利欲熏心,是我把有毒的香粉,獻給瞭太子妃,我有罪……”
左邊一巴掌,右邊一巴掌。
一邊哭,一邊打,一邊懺悔。
這麼卑微地乞求,隻是為瞭一支鉛中毒的解藥。
可周圍,依然安靜著,死一般地寂靜。
寧妃終於發現瞭異樣。
她緩緩地抬起那張被她自己扇腫的臉,發現坐著的鳳幼安、太子,站著的幾個神樞衛,跪著的孟有、寧靖侯夫人,全部都看向瞭正廳大門口的方向。
寧妃的脖子像壞掉的木偶一樣,一點一點地,也轉向瞭正廳大門的方向。
她看到瞭一個盛怒的明黃身影——一襲龍袍的泰和帝,暗金色的龍紋長袍,袖口是黑色,他一張俊臉黑黢黢的,眸子狹長,裡面有幽冥厲火在燃燒,燎原瞭一整個東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