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麗霞：“來瞭就來瞭，我今天豁出去瞭，我倒是要問問她，她有什麼臉面敢要這個工作？人傢一個個過來，等著排工作等瞭多久？這還是有文化的，她蘇燕婷又有什麼東西？”
“就因為她長得年輕漂亮？什麼好事都攤在她頭上，這還有理嗎？”
蘇燕婷站在她面前：“這工作既然給瞭我，那就是我的，王主任，你說對不對？”
王主任笑瞭：“對對對，你們不應該在這裡鬧，事情定瞭就定瞭。”
高麗霞急道：“你有什麼臉要這個工作！”
人群裡的蘇玉婷聽見高麗霞這麼鬧，她的嘴角微微一勾，今天聽見蘇燕婷得到瞭一個售票員的工作，蘇玉婷臉上血色盡失。
她去食堂削土豆皮，蘇燕婷能去當公交車售票員……
鬧吧，就算鬧到最後，蘇燕婷還是得瞭這個工作，但她肯定惹怒瞭其他嫂子，失去人心，看她以後在傢屬院裡怎麼生存。
她要是敢要這個工作，她的名聲就臭瞭。
蘇燕婷正色道：“我是隨軍傢屬，我有權利得到安置工作，這符合所有規定，我為什麼沒臉拿？這就是我的權利。”
王主任：“對，說得對，這些都是符合規定的。”
“不過。”蘇燕婷突然轉口：“雖然這個工作給瞭我，但我要把這個崗位讓出去，讓給傢庭情況最困難，出身農村的嫂子劉蘭花。”
高麗霞驚瞭，王主任驚瞭，劉蘭花本人更是驚慌失措。
劉蘭花傻眼瞭：“給我？”
她的傢庭情況確實特殊，傢裡養老負擔重，生下來的兩個孩子帶有殘疾，要治病，傢裡婆婆也有病，吃藥不斷……她一個人拿兩份補貼，又在食堂當洗碗工，又在招待所那邊負責擦洗桌椅擺件，她個人對目前的情況還算滿意，她本身沒什麼文化，能有點錢賺，用來補貼傢裡，很不錯瞭。
即便如此，她身上的衣服還是最破舊的，打著好幾個補丁。
她傢孩子太可憐瞭，好些人都接濟過她。
高麗霞難以置信道：“你要給蘭花。”
蘇燕婷：“她長得高高瘦瘦，收拾一下，形象也好，說話溫聲溫氣，適合售票員的工作。”
“我還年輕，有能力，也還沒有孩子，以後有的是機會找別的工作，這個售票員的工作就讓給蘭花嫂子。”
高麗霞的臉一下子燥紅，她突然覺得眼前的蘇燕婷發著光似的，蘇燕婷就這麼把好工作讓出來瞭，她還以為她會死死地扒拉住這個工作，露出醜惡的嘴臉。
前兩天還說要為她們鄉下來的嫂子們著想，今天為瞭利益，還不是不管不顧的。
誰知道她居然這麼深明大義。
“燕婷，剛才對不住瞭，是我說錯話瞭。”
“以後誰還敢說你覺悟不高，你是我們這些傢屬裡覺悟最高的！”
“怪不得江參謀長瞧上你，你人長得漂亮，心又好……”
……
王主任聽著旁邊這些人一聲聲對蘇燕婷的誇贊，他的臉都要綠瞭，蘇玉婷的臉也難看到瞭極點，因為她想到瞭一點，蘇燕婷做出這個舉動，贏得瞭人心和誇贊，她還愁沒有工作嗎？
售票員的工作好是好，但卻累，指不定要給她換個更體面的好工作。
蘇燕婷她怎麼可能這麼聰明？她怎麼會大大方方把工作讓出去？
是瞭，以前蘇燕婷在村裡的時候就捏輕怕重，不愛幹活，肯定是這傢夥太懶瞭，她根本就不想去上班當什麼公交車售票員。
——可這話說出去誰信呢？
“現在說起蘇燕婷，誰不說她一個好字。”
“上面幾個大領導聽瞭，也給她豎起大拇指，直說要重點表揚她，要樹個典型。”
“一定要給這麼個思想品德好的傢屬安排個合適的好工作。”
“你這個媳婦兒，確實有點不一般啊。”梁政委跟江戎道。
“梁政委。”江戎鳳眸掃過眼前人，正色道：“有些話我早就該說瞭，燕婷是個好姑娘，是你一直帶著偏見的眼光來看她……”
江戎主動拉著梁政委，直接說瞭一個小時，直言論證梁政委之前是如何帶有偏見的目光看待蘇燕婷，從一開始蘇燕婷來探親，到他跟蘇燕婷談對象，再到蘇燕婷嫁給他……
梁政委被他說得一愣一愣的，他愣是反駁不出一句，甚至還想反思自己，他想深刻的反思自己的錯誤。
江戎這傢夥，當真是不開口則已，這一開口，誰都辯不過他的那一通論點論據大道理。
現在梁政委覺得自己很愧疚，心裡上很難受，他很想反思，想誠懇地寫檢討，這種做錯事，被說教的後悔感遍佈全身。
等到江戎的身影徹底消失，梁政委點瞭一根煙。
他反思瞭一會兒又突然想到，這到底誰才是政委啊，為什麼他就這樣被說教瞭一通，明明他才是政委啊，他為什麼不敢反駁呢。
手裡的煙火星子亮瞭亮，梁政委長長吸瞭一口氣，肺裡跟著被熏熱，他突然意會到瞭上面的意思，以前他覺得不太可能，但是培養江戎轉政工也不是不可能，練好瞭就是個大殺器，再給他配個刺頭搭檔，真是專治刺頭。
梁政委：“該不會是以後是他嘮叨他老婆吧。”
第46章、羨慕
“還真是我看走眼瞭。”梁政委回去跟妻子趙明艷討論這件事，“小江說我對他媳婦兒有偏見。”
趙明艷：“你本來就有偏見，你的偏見可大瞭，總覺得人傢姑娘配不上小江，小蘇她哪點配不上瞭？”
“這小蘇多好啊，長得漂亮吧？一等一的漂亮，身上隨便打扮都好看，人也好，那麼好的工作，說讓出去就讓出去瞭……”
即便沒怎麼相處過，趙明艷如今對蘇燕婷很有好感，她認為江戎說得對，她們傢老梁就是有偏見。
“小江把你的問題指出來瞭，你還不趕緊好好反思反思，你的覺悟還沒有我一個女人高。”
梁政委木著臉：“覺悟覺悟，你一個娘們天天跟我談什麼覺悟。”
趙明艷：“女人就不能談覺悟瞭嗎？以後我天天跟你談覺悟，你們這些人，學瞭點文化，就天天跟人談覺悟，說我們鄉下人覺悟低，我看燕婷說得好，我要是能在你這個位置，我的覺悟比你更高！給我那麼多工資，冠冕堂皇的話誰不會說啊……”
梁政委：“……”
趙明艷：“等人傢小江傢裡辦暖傢飯，你去給小蘇賠個不是，收起你的偏見，少在那裡狗眼看人低。”
梁政委沉默不說話。
“聽見瞭沒有？去給人傢道個歉。”見他不說話，趙明艷十分鄙視地看瞭他一眼。
挨瞭她這個眼神，梁政委心頭波濤翻滾，他居然還被自傢娘們給鄙視瞭，“道歉就道歉，是我有偏見，是我看走眼瞭……”
趙明艷：“別天天盼著人傢小夫妻不好，小江今天能找你說這麼多話，說明小蘇在他心裡位置很重要，小江結婚之後，比以前有人情味多瞭，我看這改變好。”
梁政委還是心裡犯嘀咕，是真的比以前有人情味多瞭，還是被美色迷瞭眼睛？
蘇燕婷這姑娘，真有她們說得那麼好？這兩天那些嫂子們，天天都誇她，都快把她誇出花來瞭，還要給她樹典型，指不定將來還能評個十佳好軍嫂。
曾雲軍和陳晉中也聽見瞭四周對蘇燕婷的表揚，陳晉中咂摸瞭一下嘴，他嘆氣啊，他覺得他跟命運的眷顧不過是一線之差。
“如果那天晚上追上去的是我，這時候他們羨慕的男人得是我瞭。”陳晉中心情鬱悶，這種事情他也不好找別人說，所以他總是拉著曾雲軍說。
因為隻有跟他說，才會毫無心理壓力，陳晉中覺得曾雲軍比他更倒黴。
“過去就過去瞭。”曾雲軍聽他說多瞭這些話，他心裡也開始漸漸產生懷疑。
現在的蘇燕婷被那麼多人贊美誇獎，她把好工作讓出去也不是假的，是不是以前他對她誤解太深瞭。
“說來說去還是你最倒黴，你可是差點娶到燕婷啊。”陳晉中用這一句話叨叨結尾，說出來後他覺得舒服多瞭。
他是不小心錯過瞭燕婷，但有人比他更倒黴，想到有個比他更倒黴的，陳晉中登時緩過來瞭。
有個更慘的作對比就好。
陳晉中找曾雲軍吐完垃圾，重振精神離開瞭。
曾雲軍心情復雜回到傢裡，傢裡三個女人一臺戲，周愛梅、曾紅敏、蘇玉婷三個人鬧得不可開交，蘇玉婷私底下偷偷找曾雲軍抹眼淚，暗示周愛梅母女倆欺負她。
曾雲軍沉默片刻，一雙濃黑的眼睛盯著蘇玉婷，他開口對蘇玉婷道：“我們認識之後，你好像總在暗示我說別人欺負你，以前是你姐姐燕婷，說你媽和你大哥偏心，現在是我的母親和妹妹，好像所有人都欠你的，全都在欺負你，全都對不起你……現在我不知道該不該信你的。”
“玉婷，你有沒有想過是你自己的原因，你該從自己的身上找問題。”
蘇玉婷瞪大瞭眼睛：“我身上有問題？是你媽做的太過分瞭！”
曾雲軍問：“會不會是你做得不夠好？你說你姐姐燕婷脾氣壞，總是欺負人，可我媽為什麼那麼喜歡燕婷？她為什麼不喜歡你？”
“你這樣的表現會讓我感到後悔。”曾雲軍小聲喃喃道：“要是當初你姐姐燕婷嫁給我，她跟我媽和我妹可能會處得更好。”
“玉婷，你要努力跟婆婆和小姑子處理好關系，別讓我後悔答應娶你。”
曾雲軍的這些話，簡直像是一把尖刀似的紮進蘇玉婷的心臟。
她忍不住想罵你傢是個什麼大糞坑，還蘇燕婷嫁過來，會跟他媽和他妹妹處得更好……去他麼的吧！
蘇玉婷在這一刻，突然十分理解上輩子作天作地的姐姐蘇燕婷。
是她以前對蘇燕婷偏見太深瞭麼？才會覺得一切錯誤都出在她姐姐蘇燕婷身上，作為妹妹，她覺得是自己的姐姐脾氣差，氣量小，所以才跟婆婆小姑子處得不好；因為她脾氣作，才懷瞭兩次孩子都掉瞭，乃至終身不孕……她還覺得是姐夫對她姐姐好，蘇燕婷懷不上孩子，脾氣又差，也沒有離婚拋棄她，對她有責任心……
蘇玉婷下意識把所有問題怪在瞭作為女人的蘇燕婷身上，是她先沒做好媳婦，就沒想過曾傢人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她以為她一開始解救瞭“姐夫”，其實是解救瞭蘇燕婷。
蘇燕婷和江戎一起把傢裡簡單收拾佈置好瞭，打算請周圍熟悉的人吃一頓熱熱鬧鬧的暖傢飯，也沒太講究，這頓飯總是要請的。
結果她傢要辦暖傢飯的消息傳出來，太多嫂子主動要來幫忙瞭，那天的高麗霞就說過來幫她做菜，“你看我這身材，顛大鍋不在話下，我的手藝你放心，以前咱村裡辦席面都請我去……”
之前在王主任面前鬧過，高麗霞對蘇燕婷挺愧疚的，頻頻向她示好，她性格比較直，有什麼事就說什麼事，待人熱情爽朗，是個屬火的。
蘇燕婷：“霞姐你樂意來幫我，我特歡迎。”
高麗霞嘿嘿一笑：“到時候小露一手給你看，他們連隊裡的那些，誰不喜歡來我傢吃小灶啊……”
蘇燕婷笑瞭：“等著嘗霞姐你的手藝。”
高麗霞帶瞭幾個嫂子來幫忙，蘇燕婷發現廚房根本用不著她，高麗霞見她長得漂亮嬌美，以為她不會做大鍋菜，根本沒把她算進去。
頭一次來請人吃飯，蘇燕婷打算辦好點，別讓人覺得小氣，於是她決定自己做點蜂蜜雞蛋糕和桃酥。
在這一點上，就得說說在糕餅鋪子工作的好處瞭，因為沒有冰箱，食材不經放，在鋪子裡工作很容易低價買到不要票的剩下雞蛋和處理面粉。
辦暖傢飯那天定瞭個好日子，高麗霞幾個一大早就過來準備瞭，幾個人忙裡忙外，幸好這時候屋子敞亮，擺下瞭好幾桌，等會兒若是人太多，陽臺上也拿凳子坐一桌。
桌椅板凳都是借的，用完瞭還得還回去。
蘇燕婷把提前做好的一些雞蛋糕分給幾個嫂子吃，高麗霞：“小蘇你也忒大方瞭，多費錢啊。”
蘇燕婷：“這是我自己做的，你們嘗嘗吧，你們還不知道吧，之前想著我手藝好，可以去糕餅鋪子做學徒工，結果見瞭那大鍋大爐，確實做不來，喏，不過今兒要請大傢吃飯，厚著臉皮借瞭爐子用，做些雞蛋糕給大傢吃。”
“這還有些桃酥，嘗嘗吧，你們來我傢幫忙也辛苦瞭，等會兒帶點回去給孩子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