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旗開得勝

雖然很多人已經知道可能將要恢復高考，卻沒有想到高考來的這麼快，十二月便是第一次考試，距離公佈高考的時間，滿打滿算，也就不到兩個月的復習時間……真是瘋瞭瘋瞭。

報名隻需要五毛錢，報名的地方擠得水泄不通，新華書店更是人滿為患，這時候的《數理化自學叢書》已經被搶光瞭，一套十七冊，你這有一本，我這有一本，大傢互相交換著看。

蘇燕婷去報瞭名，她傢裡早就買好瞭復習叢書，完全不用跟人搶。

大街小巷全都因為恢復高考的事而沸騰，江大伯傢的兩個兒子報名瞭高考，女兒女婿也報名瞭考試，二伯傢三個兒子一個女兒，除瞭當廚子的江京浩，其他人也報名瞭這場高考。

這麼一算，江傢當真是高考報名大戶，江大伯更是在傢裡開班授課，有些鄰居也來江傢蹭課，他不拒絕，把事情辦得如火朝天。

蘇燕婷去聽瞭幾節課，發現江大伯語文歷史外文講得不錯，數理化則一般般，對於普通人來說，還是有聽課的價值，但對於她來說，就沒這個必要瞭。

所以她來聽瞭一兩節課後，沒有再來過。

江大伯冷笑：“老三傢的兒媳，才學瞭幾天就退縮，她能考上什麼玩意？”

……

蘇燕婷給傢裡打瞭個電話，問哥哥蘇培良，“哥，你報名參加高考瞭嗎？”

蘇培良抓住話筒，語氣裡沒有緊張，他很沉穩地說道：“燕婷，我想著我今年應該考不上大學，我就不報名瞭，我好好復習明年的高考，明年高考在七月，還有大半年的復習時間。”

蘇燕婷勸他：“等什麼七月，報名費才幾毛錢，你去參加考試試試，考不上明年七月繼續考！”

蘇培良：“……我就怕我考不上。”

蘇燕婷：“哥，考不上去試試，又能有什麼損失？”

蘇培良：“好，我聽你的。”

蘇燕婷：“你好好復習，這次考不上，就當是為下一次做準備。”

“嗯。”

蘇培良掛瞭電話，原本他心頭膽怯，想著還有不到兩個月的時間高考，他如何能追得上？可是妹妹說瞭，全力以赴兩個月，他隻有兩個月的復習時間，別人也是兩個月復習時間……萬一就走瞭狗屎運考上瞭呢？

蘇培良花錢報名參加瞭高考，自從之後，他就在傢裡開始瘋狂復習，書他都有，不用去新華書店搶著買，除瞭外出看電影給人照相外，蘇培良全心全意在傢備戰考試，無論去哪裡，手上都拿著一本書，人傢都說他，復習到瘋魔瞭。

村裡結婚同樣有娃的男人勸他：“蘇培良，你現在日子過得夠好瞭，又是電影放映員，又能靠照相賺工分，我要是你，我就天天躺著好吃好喝的，守著這點工資過日子……幹嘛累死累活地看書啊！”

“看書可比下地累多瞭，讀書讀多瞭，讀成個書呆子！”

“你考上大學圖什麼？你現在有工作瞭，還要分個工作？”

……

村裡的人都特別不理解身為放映員的蘇培良還要去考大學，他們抱著“小富即安”的心思，想著蘇培良幹嘛要去自討苦吃，紛紛在他耳邊勸諫，讓他歇瞭這個心思，留在村裡好好過日子。

蘇培良一開始還反駁，後來一笑瞭之，人傢說人傢的，他不聽就是瞭。

他的內心裡有一個大學夢，他腦海裡回蕩著曾經所見過的一切，教學樓，大禮堂，電視機……他夢想著有一天，他也能指揮著演員和攝影機，將腦海裡的故事呈現在大屏幕上。

“老蘇啊，你們傢老大當真是瘋瞭。”

“你還不勸勸他，你就這麼個兒子，還讓他去讀大學？”

……

蘇寶忠：“我希望我兒子有出息，他是要去拍電影的。”

“噗——拍電影，做夢吧！”

“聽說燕婷兩姐妹也報名高考瞭？你們傢以前也不愛學習啊，咋個孩子嫁瞭軍官，一個個都好學上瞭。”

蘇寶忠嘚瑟道：“你不懂瞭吧，我大女婿爹媽可是研究員，是教授，人傢是書香門第！我女兒那是經過熏陶的，指不定要幫我考個華清北大！”

“你就吹吧你。”

蘇寶忠：“等我女兒考上瞭，我要上首都去！”

“做夢吧！”

村裡人都當蘇傢人在做夢，蘇培良日日夜夜廢寢忘食認真讀書，漸漸的，村裡人倒也不說做夢的事。

而是帶著調侃和打趣的意味跟蘇寶忠夫妻倆道：

“老蘇傢，你傢要出個大學生瞭！”

蘇寶忠夫妻倆聽瞭心中暗自高興，心想這幾個孩子，哪怕能有一個考上大學，那都是好事。

蘇燕婷在首都帶著兒子復習高考，現在她沒瞭工作，一天到晚待在傢裡，帶著小晨晨，復習時候也帶著他，陪著兒子玩，見縫插針地復習。

跟其他人相比，蘇燕婷完全不著急，復習到現在，該學的都學完瞭，越是臨近考試，反而越是該放松才行，輕裝上陣。

於是蘇燕婷每天好吃好睡，隔壁兩傢則是發揮瞭古代考科舉的精神，晚上頭懸梁，錐刺股，那股勤奮勁兒啊，被江大伯大肆宣揚出去。

江戎幾個堂哥白天哈欠連天，還是得頂著個熊貓眼認真看書學習。

蘇燕婷則每天精神奕奕的，帶著兒子出門買菜玩鬧，母子倆嘻嘻哈哈。

江大伯特別瞧不上她：“你嫁進瞭江傢，可別給我們江傢人丟臉，報名瞭高考，就要好好復習！別天天嘻嘻哈哈，成何體統。”

蘇燕婷：“大伯，你甭操心，我早睡早起，每天起碼認真學習八個小時，肯定能考個大學。”

“你看幾個堂哥，每天吃不好睡不好，人都瘦成這樣瞭，別把腦子學壞。”

江大伯：“你亂講什麼呢？沒有一點吃苦精神，學習就是苦，學習就是累，不苦不累哪能學到真本事？要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

“你知道以前參加科舉是怎樣的艱苦環境嗎？所有人都是這麼熬過來的……別人能這麼熬，你怎麼就不能熬？別人能吃苦，我們江傢的人也能吃苦……”

江大伯噼裡啪啦一陣道理輸出，蘇燕婷左耳進，右耳出，這江大伯是真的迂腐的厲害，但他也有優點，去教國文還不錯……就是要忍耐他所灌輸的“要吃苦”概念。

在他看來，學習就要吃苦受累，就要忍。

之後蘇燕婷見瞭江大伯就繞道走，懶得聽他一通說教，江大伯也用一種冥頑不靈的眼神看著她。

在他看來，不愛學習的人都是罪惡。

蘇燕婷：“……”

蘇燕婷每天早睡早起，她覺得自己目前的狀態前所未有之好，她現在琢磨的，反而不是考試的內容和題目的深淺，而是磋磨應對考試的方法，如何能在考試中冷靜沉穩，得到更高的分數。

在這段日子裡，傢裡養瞭幾隻雞，蘇燕婷早上起來帶著兒子喂雞，還給小雞們做瞭雞窩，她更在傢裡養瞭一隻抓老鼠用的三花貓。

三花貓顏值當真高，溫柔又漂亮，晨晨給小貓取名星星，沒事對著三花“喵喵喵”，這一人一寵能互相喵喵喵很久。

有瞭星星之後，傢裡鼠患的問題基本解決瞭。

“你看書去，我陪著晨晨。”

江戎隻要一有時間就主動帶孩子，全力支持老婆的高考大業，晨晨也愛跟爸爸玩，他還喜歡坐在單車的橫杠上到處逛，江戎騎著單車帶他去瞭很多地方，公園、動物園、文物古跡……都有父子倆的身影。

或許孩子記不得兩三歲以前發生過的事情，但他的大腦潛意識一定會牢牢地記得父母陪伴在他的身邊。

到瞭十一月底，首都的天氣是越來越冷瞭，十二月更是裹上一層層厚厚的衣服，恨不得裡三層，外三層地將自己埋藏在溫暖的棉衣之下。

蘇燕婷怕冷，一天到晚都舍不得不下炕，躺在炕上暖和極瞭。

冰寒刺骨的冬天，睡在暖炕之上，別提多舒服，再吃點烤地瓜，簡直是神仙日子。

堂嫂秦藝來送瞭好幾次吃的，她帶著蘇燕婷吃遍瞭首都的傳統美食，蘇燕婷挺喜歡這個熱情爽朗的堂嫂。

秦藝：“燕婷啊，你可得好好復習高考，考出一個好成績，讓大伯傻眼。”

蘇燕婷：“那幾個堂哥真不容易。”

聽說大冷天得還要沖冷水澡，就為瞭磨煉他們的堅強意志，就連爺爺江川海都直呼看不下去……

然而紈絝一輩子的爺爺江川海在江傢根本沒有什麼話語權，隻能看著自己的兒子折磨孫子們，他看著看著，也就不管瞭，找回瞭自己原本養鴿子的愛好。

秦藝：“可不是，得虧沒生在他傢。”

十二月，在高考的那幾天，江戎專門請瞭假，帶著兒子送蘇燕婷去高考考場。

冬日，天色灰蒙蒙的，進考場的人也大多穿著灰撲撲的衣服，雖然打扮沉悶，可每個人卻格外的鬥志昂揚，大喇叭裡播放著激昂的加油鼓勁聲，一條條紅色標語亦在振奮人心。

江戎穿著軍大衣，長身玉立，懷裡的晨晨同樣裹著綠色小棉襖，他手上還拿著小紅旗，揮揮，祝福媽媽旗開得勝。

他說話嫩生嫩氣：“媽媽，考大學！”

蘇燕婷笑著捏瞭捏他的小臉，天氣太幹燥瞭，出來時給他小臉上抹瞭些甘油，嫩嫩的，小鼻子被凍得有點紅，雙眸黑亮如晨星，亮晶晶地看著媽媽。

“等著媽媽考完出來。”

說完，她往考場走去，半路回頭看瞭一眼他們父子兩個，露出溫柔的笑容。

第93章、錄取通知書

最後一科考完，踏出考場的時候，蘇燕婷松瞭一口氣，身邊來來往往走出無數考生，有的狀態放松，有的滿臉愁容，有的迫不及待拉著身邊人對答案……蘇燕婷呵出一口熱氣，搓一搓冰涼的手掌。

整個身體回溫，走出校門，江戎正抱著兒子站在一棵落光葉子的枯樹下等待，北方的冬天總是如此光禿禿，灰蒙蒙的。

兒子晨晨頭上戴著厚厚的絨毛軍帽，像個頭盔一般將他整個小腦袋護住，遠遠看，幾乎看不清他的臉型，湊近瞭也看不出來，隻覺得綠頭盔圍著個小面團子，裡面兩隻圓溜溜的烏黑大眼睛。

“媽媽！媽媽！”一見到蘇燕婷，江戎懷裡的小傢夥躁動起來。

“想媽媽瞭是不是？媽媽也想你瞭……”蘇燕婷抱住這隻小毛熊，大冬天的她喜歡抱兒子，如此一團柔軟的大棉球，就是個活生生的暖寶寶。

蘇燕婷用自己的臉蹭蹭他，愉快地看見小晨晨被冰瞭一下，一雙眼睛瞪圓瞭，像是傢裡的三花貓。

小崽崽的臉好暖和，孩子果然是小火爐。

蘇燕婷仰頭看身旁的男人，江戎正含笑看著他們母子，他穿著一身軍大衣，身形修長，絲毫不顯臃腫，脖子上圍巾都沒系，好一個鋼鐵男人，隆起的喉結暴露在寒風中。

他是真不怕冷，頭上也沒有戴帽子，幹勁利索的短發，劍眉飛揚，一雙鳳眼輪廓極深，高挺筆直的鼻梁，寒風中的他五官更加立體，像是被這寒刀似地風剪裁出來的。

“辛苦你瞭，孩子今天鬧不鬧騰？”蘇燕婷抱著小晨晨，抬手沖著江戎揮瞭揮。

“人傢大黑熊冬天要冬眠，咱們兒子冬天那是一團小火爐，越燒越旺不怕冷。”

江戎溫熱的大掌抓住她的手：“鬧騰，這小崽子哪天不鬧騰？不過辛苦的不是我，是你，咱們傢媽媽辛苦瞭。”

在過去，江戎很少這麼一整天的帶著小晨晨，這個時候的小孩，正是最活潑鬧騰的時候，又要人陪著看著，要人時時關註他，陪他玩，陪他說話……這些事情，細算起來，並不辛苦，卻極其瑣碎，就像是無數軟刀子一般，將精神和軀體割出一道道細小的傷痕，經久累月，體無完膚。

江戎不得不承認，帶一個孩子，比每天上課還要令人心累。

他這才是全心全意帶瞭幾天兒子，難以想象那些每天在傢裡帶小孩的傢庭婦女所要付出的精力。

女人為一個傢付出瞭太多，生孩子苦的是她，養育孩子上，媽媽所付出的辛勞亦是最多的。

“孩子鬧騰我，才鬧騰幾天啊。”江戎抬手溫柔地摸瞭摸蘇燕婷的臉頰，他感到無比愧疚：“我們傢裡，付出最多的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