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樓做菜的手藝不錯,凌瑞吃瞭一小碗飯,還吃瞭不少蛋羹跟菜。
等他吃完後,吉燕給他換瞭身睡覺穿的小衣服,讓他跟凌福玩瞭會兒後,就哄著他睡瞭。
一間上房自然不能睡三個小孩兒,皇子公主們尊貴,讓他們擠在一起不合適。
“小七,我等會兒再來找你。”
凌福也要睡午覺,他揮揮手,跟凌瑞告瞭別。
等人都走幹凈,吉燕合上門,坐到瞭床邊。
凌瑞這會兒穿著淺藍帶花紋的中衣,正躺在被窩裡,閉著眼睛醞釀睡意。
“七皇子。”
吉燕想到他跟酒樓老板打交道的場景,忍不住叫他道:“奴婢想問您一件事。”
凌瑞還沒睡著,他睜開眼睛,乖乖道:“問叭。”
“七皇子,您為什麼要跟酒樓老板說話,還給瞭他信,你信上畫的內容,是指什麼意思?”
凌瑞:“……”
凌瑞被問的有點懵。
不是吉燕非要過來問一遭,而是今日出行的人太多,尤其是凌帝的禦前侍衛還在,他們的眼睛會把自己看見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匯報給凌帝聽。
吉燕不知道酒樓老板是什麼來路,正因為不知道,所以她才不安。
“這個。”
凌瑞能察覺到吉燕的情緒,他指瞭指房間裡也有的小團子圖案,說道:“有這個,我找這個。”
他找畫這個的人。
吉燕看他又指起瞭小團子,於是在腦海裡思索一番,組織好瞭語言:“奴婢懂瞭,您是見這個圖案可愛,所以想問一下這個圖案的出處,給老板寫信,也是想跟畫這個圖案的人交流,對麼?”
她一次性說瞭這麼長的話,凌瑞還反應瞭一會兒。
片刻後,他猶豫的點瞭點小腦袋。
而吉燕也笑笑:“我們七皇子真是童稚可愛,看見喜歡的小動物就想找過來,等回宮瞭,奴婢給您找一找這種毛茸茸的小團子。”
她最後的這話,語調微微抬高瞭些,足以讓窗外的暗衛還有門口的侍衛聽見。
在說完瞭話後,吉燕伸手給凌瑞掖好被子,溫和道:“好瞭七皇子,我們該睡覺瞭,您乖乖閉上眼睛,奴婢守著您。”
凌瑞吃飽瞭就困。
他打瞭個哈欠,揉揉眼睛,睡瞭。
凌瑞是睡下瞭,吉燕卻沒睡。
她在床邊守瞭會兒後,走到瞭窗前,打開窗戶,似乎是想透透氣。窗戶下面是一條街道,街道上有不少鋪面。
在一個鋪面前頭,吉燕看見瞭個穿著身繡著翠綠竹紋長袍,外罩著亮綢面的白色對襟背子的少年。少年劍眉星目,搖著把折扇,端的是風流姿態。
吉燕看著少年,眼底帶瞭笑。
這少年正是他們將軍府的小少爺,貴妃娘娘的同胞兄弟,慕容煦。
她雖看見瞭慕容小少爺,卻沒有出聲叫人。
約莫過瞭一個時辰,睡飽瞭的凌瑞開始在床上哼哼唧唧,他閉著眼睛,瞪著小短腿,把身上的被子都給蹬掉。
吉燕回到他身旁,動作輕緩迅速的給他換好瞭衣服,換完衣服後,凌瑞醒的也差不多瞭。
“七皇子,喝口水。”
在吉燕的伺候下,不多時,凌瑞就精神抖擻的站到瞭地上。
“燕燕,去哪兒?”
凌瑞仰著小臉,拽著吉燕的大手問著接下來要去的地方。
吉燕也早有規劃,她握住小皇子的手,回話道:“我們下去去寺廟裡求個平安符,到瞭晚上就去逛燈會,逛完燈會,我們再回宮。”
凌瑞對這個安排很滿意。
對他來說,隻要多在外面玩一會兒,他就很高興。
凌寧跟凌福對這個安排也沒有異議,凌寧還悄悄問瞭自己的宮人:“在寺廟是不是可以算命?我想去算一下。”
她聽說寺廟一般都是有高人的,她想請高人算一算,算她未來的命運好不好。
“可以算的。”
五公主的宮人哄著她道:“您是天傢皇嗣,算與不算,都改不瞭您的尊貴。”
凌寧沒說話,隻固執的想要去算算。
很快。
一行人到瞭山腳下,凌瑞剛開始還是被吉燕給抱著往上走,但走瞭沒多大會兒,他就掙紮著自己下去瞭。
五姐跟六哥都在自己走,他也不想被抱著。
“小七,許願的話,要自己爬上去才最有誠意。”凌寧踏著臺階,嚴肅的對凌瑞說道。
凌福是想許願自己能瘦一點兒,所以他爬臺階爬的很虔誠。
凌瑞也有要許他的願。
他要許願他跟娘娘一起在一起,還要許願阿無早點來到他身邊。
“五姐,我會自己爬的!”
凌瑞說著,就邁起瞭小短腿,自個兒爬著臺階。
寺廟在最上頭,三個年紀一個比一個小的小蘿卜頭,在臺階上前進的速度越來越慢,小臉累的也越來越紅。
凌寧還在咬牙堅持。
凌福氣喘籲籲,已經不幹瞭:“我突然覺得,胖墩墩的也沒什麼不好,五姐,你爬吧,我爬不動瞭。”
凌福讓宮人把他給抱瞭起來。
吉燕看看自傢整個小身子都趴到瞭臺階上的小皇子,心疼道:“小少爺,奴婢抱著你上去,好不好?”
“不。”
凌瑞抬手擦擦小臉上的汗,還挺有毅力:“我要爬!”
他倔強的又往上爬瞭幾個臺階,然後小胖腿顫巍巍的,邁不動瞭。
吉燕看他的小胖腿都開始抖瞭,心頭也急,要真讓她傢小皇子這麼爬上去,到瞭夜裡,小皇子肯定要哭著說腿疼。
“小少爺,奴婢抱著你,走的快一些,您——”
吉燕哄勸的話還沒說完,倔著不讓人抱的小皇子就被人拎著後衣領,直接拎瞭起來。
小胖腿騰空的凌瑞:“!”
“嘖,這麼小一點兒,還想自個兒爬臺階,等你爬上去,太陽都要落山瞭。”清朗的少年音含笑響起,原本跟在後面的慕容煦,收瞭折扇,過來把臺階上的小不點給揭瞭下來。
隨行的禦前侍衛認識他,所以見他過來,也沒有阻攔。
七皇子如今養在鳳華宮裡,這位少爺又是鳳華宮那位主兒的親弟弟,他跟七皇子細算下來也是有點關系的。
侍衛們不攔,慕容煦卻沒忘跟他們打招呼:“各位大哥,我今兒正好要來上香,能跟你們遇見也算是有緣。這個小不點走路太慢,我就先替你們帶上去瞭。”
“那就麻煩慕容少爺瞭。”為首的侍衛見吉燕都是默許的態度,他自然不會再討嫌的說什麼。
慕容煦笑笑,把還在撲騰小短腿的小不點,給舉瞭起來,然後放到瞭自己脖子上:“小七,我們走嘍!”
凌瑞:“?”
凌瑞看吉燕都沒跟上來,他小臉慌的不行:“放下來!我要燕燕!”
“燕燕抱不動你,小舅舅抱你。”
慕容煦在說到小舅舅時,稍微壓低瞭一點聲音。他的手穩當當的扶著脖子上的小不點,說道:“貴妃娘娘是我親姐姐,放心,我不會把你給丟瞭的。”
一聽他是娘娘的弟弟,剛才還小臉驚慌的凌瑞,一下子就不慌瞭。
他低著腦袋,想看慕容煦的臉。
慕容煦見狀,索性把他抱瞭下來,抱到懷裡,讓他好好看自己:“你這麼看著我幹什麼?”
“好看呀。”
凌瑞彎瞭彎眼睛,高興道:“和娘娘一樣好看!”
慕容煦被他逗的眼底笑意更濃瞭:“你也很好看,咱們傢的人就沒有不好看的。”
慕容煦的年紀很輕,他差兩個月才過十五歲的生辰。在前段時間,他就聽說自傢姐姐在宮裡養瞭個小皇子,小皇子模樣可愛,就是總生病,叫瞭幾回太醫瞭。
他本是想等著自己過生辰時,在生辰宴上見見這隻小皇子的。
誰曾想,計劃趕不上變化,他提前見著瞭這個小傢夥:“小七,娘娘在宮裡過得還好嗎?有人欺負她嗎?”
“好。”
凌瑞老老實實的回答道:“娘娘厲害。”
沒有人欺負娘娘。
慕容煦聞言,心頭放心瞭些。
他抱著懷裡的崽,腳程很快,在兩柱香的時間內,就到瞭山頂的寺廟。寺廟上的人有些擠,獨一個穿著破爛的道人,支起的攤子前沒什麼人。
“二位,可要算上一卦,卦不準不收錢。”
一身破爛的道人伸出腳,攔住瞭慕容煦的路,他胡子邋遢,眼睛也像是睜不開似的,語調更是懶洋洋的,看著就不太靠譜。
慕容煦不信他,抬腿就要越過他:“抱歉,不算。”
“舅舅,算一下。”
凌瑞還記著五姐說的上來可以算命,他抱著慕容煦的脖子,小嗓音軟糯糯的央求道:“給我算一下。”
慕容煦:“……”
慕容煦挑瞭挑眉,當著邋遢道人的面兒,就直言道:“想算命,我給你找個更準的,咱們不讓這個算。”
“這山頭,最準的隻有我。”
邋遢道人半躺著,半睜不睜的眼睛,瞇眼看向瞭他懷裡的幼崽。在看瞭半晌後,道人輕笑道:“小瑞獸,身在此間可還適應?”
凌瑞:“……”
凌瑞聽見小瑞獸三個字,眼睛都瞬間瞪的圓溜溜。
他拍拍慕容煦的胳膊,著急的讓慕容煦把他放下來,在落地後,他邁著小短腿湊到瞭邋遢道人的跟前,急切問道:“你,你知道——”
“我自然是什麼都知道。”
道人笑看著他,瘦削的手指朝天上指瞭指:“可惜天機不可泄露,我也不能透露給你太多。”
“念在你尚年幼的份上,我給你指點一二。”
道人的話,凌瑞努力記著。
他一下子聽不懂太多,可他把話都記著,回去學給阿無聽,阿無肯定能聽得懂。
“你來此間是要瞭結因果的,你一人之身,可救萬民。”
道人看著把眼睛睜得圓溜溜的崽,語氣頓瞭下,像是也察覺到小傢夥看似在認真聽他說話,實則眼底盡是茫然。
“把耳朵湊過來點兒。”道人吩咐他道。
凌瑞忙把小臉湊過去,讓他對著自己的耳朵說話。
道人看著近在咫尺的粉嘟嘟小臉,冒著遭天譴的風險,用隻有他們兩個人才能聽到的聲音,把要說的話,換成瞭大白話:“簡單來說,就是你要改變你周遭之人的命運,替他們改命,也是替你自己改命。”
“小傢夥,記住瞭,在事情沒做完之前,不要撂挑子。”
凌瑞似懂非懂的點著腦袋。
邋遢道人把話說到這兒,就不繼續往下說瞭。
他把手一攤,對著凌瑞說道:“你的卦算完瞭,是個事事都能逢兇化吉的好卦。卦錢二百兩,不賒賬,請結清吧。”
在酒樓裡就把小錢袋送出去的凌瑞,看著問他要錢的道人,心虛的看向瞭身後的慕容煦。
他小小聲的叫道:“舅舅。”
慕容煦:“……”
慕容煦的眼皮子跳瞭跳。
凌瑞紅著小臉,不好意思的道:“我沒有錢辣。”
慕容煦面色一凜,把目光投向瞭邋遢道人:“一卦二百兩,你這是要搶錢嗎!”
邋遢道人繼續半躺著,他慢悠悠的道:“我算這一卦,莫說是二百兩瞭,就是收上千兩,也是值當的。”
“你若是想賴瞭卦錢,也不是不行。隻是命不輕算,道不送卦,不守者必有果報。”
慕容煦聽到這句話,臉都黑瞭。他翻遍全身,把存瞭許久的私房錢都一次性給掏瞭個幹凈,這才把錢湊夠。
“給你,二百兩,一分不少。”
慕容煦把錢遞過去,抱起地上的崽就要走。
邋遢道人收瞭錢,心情甚好的哼起瞭小調。
他把一個看做工就很粗糙的香囊丟瞭過來,還剛好丟到慕容煦懷裡。
“小崽子,帶上這個,對你身體有益處。”
凌瑞重重的“嗯”瞭一聲,把香囊撿起來,放到瞭身上。
慕容煦被掃空瞭傢當,是一眼都不想再看那個道人。
他大步往前走著,一邊走,一邊咬牙:“小七,舅舅為瞭你這一卦,現在口袋比臉還幹凈。等你長大瞭,可得記著孝順我,知不知道?”
凌瑞貼貼他,糯糯的回道:“孝順舅舅呀!”
一大一小現在全都沒錢瞭。慕容煦不敢再亂轉悠,他抱著懷裡的崽,在寺廟正門口等起瞭人。
不遠處還有攤子,有賣些開瞭光的吉祥物的,也有賣起小吃和素食的。
慕容煦目不斜視,還不讓凌瑞亂看。
他把凌瑞放在腿上,然後捧著小傢夥的小臉,讓他隻看自己。
“舅舅這麼好看,你趕緊多看兩眼,等夜裡回瞭宮,你就看不到瞭。”
凌瑞:“……”
凌瑞的小臉動彈不得,他隻能被動的看著舅舅。
兩人等瞭好一會兒,才等到小五跟小六上來。
在人都上來後,慕容煦也沒把凌瑞交給吉燕,他自己也沒有要走的意思。
“上午帶走的那兩個雍王隨從,都死瞭,死因說是畏罪自殺。”
“雍王也進宮瞭一趟,現在這事兒看著是要不瞭瞭之瞭。”
在吉燕靠近過來,逗弄著凌瑞玩兒時,慕容煦輕輕的把話說給瞭她聽。
“雍王回府後,動瞭怒,他把怒意遷到瞭我們小七身上,從現在到回宮前,我都會帶著小七。”
禦前侍衛跟暗衛們雖也厲害,但慕容煦還是覺得,自傢的崽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才最安全。
吉燕聽完慕容煦說的,心頭也顫瞭顫。
她低聲道:“那辛苦少爺看著我們小皇子瞭。”
“不辛苦。”
他們倆的對話,凌瑞也聽見瞭。
隻不過凌瑞的註意力沒在他們的對話上,而在吉燕跟他逗著玩兒的動作上。
他趴在慕容煦的肩膀上,咯咯咯的笑著。
在寺廟裡上完香,凌瑞窩在慕容煦的懷裡,累的又睡著瞭。
慕容煦把外套脫下來給他蓋著,抱著他往山下走。
到瞭山下後,他們在酒樓裡休整一番,預備著看完花燈就回宮。
酒樓的老板看見他們回來,還特意上前去看瞭看被慕容煦抱著的凌瑞。
見凌瑞睡著,他還頗遺憾道:“我原想跟小貴人問上一聲,他的信我已經加急送給瞭我們東傢。若是東傢有回信,我該把回信送到哪兒?”
吉燕微微皺眉,她雖不想讓小皇子跟這酒樓扯上關系,但想到小皇子寫信時的認真模樣,她還是回道:“送去將軍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