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析淮忍不住翻瞭個白眼:“爸,虧你年輕時候還留過洋,啥和死瞭娘一樣,那叫如喪考妣,用詞能不能像個念過書的人?”
顧至鳳嘴角一抽,沒好氣地道:“老子是留洋,學得洋文,你說的是成語!”
顧析淮一噎,仔細想想,倒覺得這渾話似乎也有些道理。
兩人這麼一打岔,倒是把氣氛給攪的沒那麼沉重瞭。
顧月淮燜上米飯,打好雞蛋,眸子微微瞇起,看樣子公社統籌計糧後,已經發現瞭現有工分和糧食對應不上的可怕現狀,一旦被普通社員知道,整個大隊都會亂。
當然,今年的饑荒年也不止他們大隊經歷瞭。
不過,大勞子生產大隊已經算是後知後覺瞭,有些眼光毒辣的大隊,早已發現今年糧食收成不好,開始想辦法解決糧食短缺的問題,可惜缺口太大,註定無計可施。
思及此,顧月淮道:“不管是不是交公糧出瞭問題,以後每天我都從供銷社買些糧回來,未雨綢繆,爸,你就不用瞎操心瞭,好好上工。”
雖然她身上已經沒什麼糧票瞭,但是糧食多的吃不完,隻需要背個背簍作掩護,把空間裡的米面花生挪出來使用就好瞭,不是什麼大事。
顧至鳳知道顧月淮身上有錢,想瞭想,語重心長道:“囡囡,你給自己買點細糧就成,爸和你哥吃粗糧,粗糧養胃,天天吃精細糧還怪不習慣的。”
顧月淮挑眉,毫不客氣地戳破:“爸,你從小就吃的細糧,會吃不慣?”
顧至鳳嘴角一抽,訕笑道:“好好漢不提當年勇。”
顧月淮失笑,不禁斜瞭他一眼,話有所指道:“咱們傢已經好瞭,我以後會掙很多很多的錢,咱們日日都能吃上精細糧,所以,不需要省,知道嗎?”
說完,又看向顧亭淮和顧析淮,語氣揶揄:“哦,對瞭,還有大哥三哥,你們要是有喜歡的女同志也和我說,妹妹旁的拿不出,彩禮錢總是能湊上一筆的。”
這個話題讓氣氛冷瞭一瞬。
畢竟,傢裡兄弟三人,隻有一個有喜歡的女同志,可惜……
顧亭淮則後知後覺的紅瞭耳根,沒好氣地道:“小姑娘傢傢,像什麼話?”
他年紀的確已經不小瞭,大隊從小和他一起光屁股長大的青年後生現在也都當瞭爹,就他孤傢寡人一個,要說對未來沒什麼憧憬也是假的,不過,喜歡的女同志?
顧亭淮思來想去,腦海裡也沒什麼想法,隻能搖搖頭。
倒是一旁的顧析淮,絲毫不覺得害羞,還疑惑道:“彩禮錢?月淮,我一直沒問清,你上哪兒弄這麼多錢?不僅把債都還清瞭,還天天買細糧回來。”
作為傢裡的一份子,他對此實在感到好奇。
顧傢以前過的什麼日子?說是吃瞭上頓沒下頓有些誇張瞭,但他的確沒有一頓是吃飽過的,每次都是六分飽,再喝一肚子的水,才能睡過去。
但到如今,日子倒是越來越好,吃細糧吃到肚皮滾圓,這是他以前想都不敢想的。
而且,他再也不需要和父親兄弟,冒著被抓走的風險一起去黑市,能安安靜靜待在傢裡念書,照顧孩子,這樣平淡且安穩的日子,他是真的喜歡。
顧月淮絲毫不慌:“大哥沒告訴你嗎?奶小時候給過我一樣首飾,一直放著,我‘改邪歸正’之後就把首飾拿去周蘭市的寄賣店給賣瞭,給傢裡換點花用。”
顧析淮擰瞭擰眉,狐疑道:“真就是這樣?”
他倒是知道祖母有很多首飾寶貝,不過那些東西早被收繳瞭,而且依顧月淮以前的性格,要是真得瞭首飾,肯定會和他們大肆炫耀!
顧月淮語氣有些鬱悶:“三哥居然懷疑我?要不然你覺得錢從哪兒來的?難不成天上掉下來的?爸能給我作證,是吧爸?”
顧至鳳連連點頭,又抬手給瞭顧析淮一下子:“好好照顧少棠,別一天天瞎琢磨。”
顧析淮齜牙咧嘴地伸手揉瞭揉腦袋,嘟囔道:“不問就不問,幹嘛動手?君子動口不動手曉得不?”
顧至鳳虎目一瞠,又要上手,晏少棠卻在這個節骨眼上醒瞭。
她一抬頭就看到在灶臺間忙活的顧月淮,漂亮的桃花眼亮晶晶的:“姐……”
四下皆靜,晏少棠這一聲“姐”十分清晰,落在眾人耳中也不亞於平地驚雷,畢竟自從她來瞭這裡,一直都沒開口講過話,大夥還懷疑她是個小啞巴。
顧月淮則習以為常瞭,笑著過來抱瞭抱晏少棠:“少棠真厲害,姐姐給你炒飯吃。”
這段時間由著空間井水日日澆灌,小姑娘好轉的愈發明顯起來,她上廁所已經會自己脫褲子,也開始學著穿襪子,叫人瞭,一切都在朝著好的方向發展。
顧析淮語氣有些激動地道:“月淮,少棠她是不是好瞭?”
顧月淮想瞭想,模棱兩可道:“大概。”
她也不知道晏少棠能恢復到什麼程度,以後能不能像正常人一樣生活,不過,她不會放棄給晏少棠使用井水的,不管是十年,還是二十年,相信總有苦盡甘來的一天。
雖然是個模糊的答案,但大夥還是情緒振奮。
這時,顧至鳳忽然想到什麼,疑惑道:“對瞭,上回民警過來回訪,說少棠叫……叫晏少棠?為啥姓晏?囡囡,你是不是認識她?”
顧月淮手微微一頓,笑道:“以前見過的。”
顧至鳳神色越發狐疑,奇怪道:“以前?多久以前?爸怎麼沒見過?這十裡八鄉要是有這麼漂亮的小姑娘,早就傳遍瞭,也沒聽人說過呀。”
顧月淮不想他繼續追問,便道:“好瞭,米飯炒好瞭,大傢吃飯瞭。”
晏少虞早晚會來的,他那人心思深,對任何人都懷著拒人於千裡的冷漠,如果不是她上輩子陰錯陽差替他擋瞭一槍,隻怕也沒有後續的許多事情瞭。
她是真心喜歡晏少棠,也希望有晏少棠作為粘合劑,讓晏少虞待她不同些。
那是她十年如一日的仇恨餘生裡,僅有的盔甲,唯一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