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少虞沒回頭,聲音低沉道:“先走。”
顧月淮搖瞭搖頭,沉吟道:“少離,雲同志,你們上車!”
雲媛一愣:“你?”
“月淮,我……”晏少離眼圈一紅,搖瞭搖頭。
顧月淮推著她上瞭車,轉而看向晏少虞:“先把他們帶走,少殃耽擱不瞭。”
晏少殃受傷,再耽擱就晚瞭,他要是殘廢瞭,那晏少虞餘生都不會開心。
她畢竟是大勞子生產大隊的本地人,自然有把握從這群頑固不化的柳枝大隊社員們手上脫身,隻是不想讓晏少殃在這裡耽擱罷瞭。
顧月淮加快語速道:“少離,路上多給少殃喂水,一定要喂,知道嗎?”
晏少離紅著眼點瞭點頭,看向汪紫嫣幾人,張瞭張嘴,卻不知該說什麼,神色有些羞愧,明明都是一起來的柳枝大隊,可最後跑的人卻是她和二哥。
汪紫嫣卻是搖瞭搖頭,反而安撫道:“沒事,別怕,快走吧。”
她也知道晏少離險些受瞭李衛東的荼毒,對柳枝大隊存著幾分恐懼,再加上來救人的本來就是她的親大哥,她和晏少殃離開是應該的。
而且雲媛也走瞭,她作為證人,帶著證據,一定能讓這裡恢復清明!
雷毅也握著金燦的手,朝著晏少離笑笑,又與晏少殃道:“行瞭,你們快走吧!少殃,你好好治療,等我們去醫院看你的時候,你可一定要好起來呀!”
晏少殃聽的心頭一酸,想要開口,卻又覺得嗓子像是塞瞭一團棉花。
他緊緊攥拳,有些失落,從小他就和少離躲在大哥身後,沒想到長大後依然如此,在大傢面臨危險時,他卻隻能眼巴巴躺在這裡等著救援,這種感覺真的很無力。
柳枝大隊的社員們吵嚷著越追越近,顧月淮皺眉:“走!”
這時,晏少虞卻是從駕車的位置翻身下來,看向雲媛:“會嗎?”
雲媛驚訝地點瞭點頭,晏少虞頷首,把手裡的綠皮冊子遞過去:“帶他們去縣裡,送到醫院,我們很快就回去。”
說完,他又從脖頸上一拽,把什麼東西塞進瞭晏少離的口袋裡。
晏少殃和晏少離都驚瞭驚:“大哥!”
晏少虞眉心微微動瞭動,說道:“走吧。”
聽著身後已經很近的腳步聲,雲媛沒再遲疑,驅著牛車往遠處跑去。
顧月淮側眸看向晏少虞,舒爾勾唇:“放心不下我?”
她的聲音略帶打趣調侃,令晏少虞唇角緊抿。
另一邊,柳枝大隊的社員們也追瞭過來,看著跑遠的牛車,為首的老人哭嚎著道:“牛呀!俺們大隊的牛!你們這群小偷,一定得送進局子裡去!”
牛作為大隊的公有財產,算是最值錢的玩意兒瞭。
人群中開始有人附和起來。
“都是老蘇傢那個兒媳婦兒主張著偷瞭牛!我就看她不是個好東西,成天往山上跑,看看,跟著知青跑瞭吧?等支書過來,讓老蘇傢的人負責!”
“這些城裡娃一個個心眼兒和馬蜂窩一樣,就想著逃跑!”
“通知支書瞭沒?支書咋還沒過來?要不再喚兩人過去?”
“……”
柳枝大隊的村民來瞭大半,將顧月淮晏少虞幾人團團圍住,一臉的不善。
顧月淮聽著周圍義憤填膺的討論,平靜道:“各位,冷靜一下。”
她聲音不大,卻讓眾人的議論聲減弱瞭許多。
“我和我男人是昨天來的柳枝大隊,我們是大勞子生產大隊的人,離咱這也不遠,前兩天遇到暴雨封山,迷瞭路,這才跑過來的,我們大隊的人這會兒肯定找我們呢。”
“你們把我們攔在這裡,是非法拘禁,是要蹲局子的。”
“另外,我昨天也聽說瞭,你們村的支書李衛東買賣女人,是肯定逃不脫的,這柳枝大隊曾是他的‘一言堂’,大夥被蠱惑威脅,都是可憐人。”
“現在,老蘇傢的兒媳婦願意站出來舉報他,大夥難道要助紂為虐?幫李衛東?”
“哦對瞭,我除瞭是大勞子生產大隊的人,還是公社群眾日報的編輯記者,喏,這是我的工牌,你們瞧瞧,瞧瞧這個標志,是不是群眾日報的?”
顧月淮說著,從衣服裡掏出工作牌,雖然進水瞭字跡有些模糊瞭,但上頭的標志花紋還清清楚楚的印刻著,群眾日報在鄉下人心裡地位很高。
他們雖然沒有確切接觸過群眾日報,卻也知道那是專門給領導幹部做宣傳的。
顧月淮這名頭一冒出來,人群中的議論聲更弱瞭。
“咱們都是老鄉,本應互幫互助,我也是看不慣李衛東一傢獨大,奴役你們,現在已經是新社會瞭,咱們老百姓都有說話的權力!大夥說是不是啊?”
顧月淮說的義正詞嚴,讓柳枝大隊的人心頭都動瞭動。
晏少虞垂眸看瞭她一眼,倒是沒想到她在煽動人心這方面竟這麼有天賦。
不過,李衛東掌握柳枝大隊多年,也不是顧月淮三言兩語能說通的,更何況,窮山惡水出刁民,很快,寂靜的人群中就有人冒頭瞭。
“你在說什麼?我們壓根聽不懂!李支書是最好的支書,對我們也好,你們可不要胡言亂語污蔑人,偷牛,逃跑,你們這群知青都不是好東西!”
一個年輕漢子舉著手裡的木棍,語氣有些惡狠狠的。
這話一出,人群先是一靜,旋即就再度嘈雜起來。
李衛東積威已久,雖然顧月淮的話有煽動人心的意思,但不可能區區三言兩語就驅散李衛東積壓在社員們心中的威懾與恐懼。
他們這會兒要是不附和著對付這些知青,那事後有他們好果子吃的。
這會兒正是缺糧的時候,柳枝大隊今年的糧也還沒有下發,糧食是老百姓的命脈,而李衛東就把持著這個命脈,更何況,反抗李衛東能是什麼明智的選擇?
顧月淮眉梢一挑,絲毫不慌:“這麼說,你們是鐵瞭心要拘禁我們瞭?”
“你們是小偷!小偷就應該抓起來!等著支書來處置!”反駁顧月淮的年輕男人大聲嚷著,就是一副兇神惡煞的表情,看樣子,他便是李衛東的死忠瞭。
顧月淮冷嘲:“你看見我們偷東西瞭?趕車的不是你們柳枝大隊的人嗎?更何況,她是為瞭救人,救京城來的知青晏少殃!知青點的房子破舊坍塌,砸斷瞭他的脊梁骨,這事兒你們應該都知道吧?不尋思著救人,反而不讓人離開大隊,這是什麼說法?”
“你們隻怕李衛東,不怕出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