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晉一離開,病房陷入到短暫的安靜中。
“晏大哥,謝謝你,真的謝謝。”片刻後,汪紫嫣鄭重地朝著晏少虞鞠瞭一躬,聲音中帶著喜悅的哭腔,卻也滿含歉意,如果不是為瞭他們,他也不用強出頭瞭。
晏少虞搖瞭搖頭,遲疑瞭一瞬,回眸看向顧月淮。
她低斂著眸子,像是在看自己的腳尖,又像是在放空自己,整個人有些心不在焉,但任誰都能瞧得出來她此刻心情不大好。
雷毅,汪紫嫣幾人見狀,感激的話都擱在瞭肚子裡,噤聲不語瞭。
晏少殃既欣喜於好友不需要重回狼窩,又無奈於自傢大哥大嫂即將勞燕分飛,他輕咳一聲,說道:“哥,我想和雷毅他們單獨說幾句話,你要不帶月淮姐出去逛逛?”
晏少虞輕嗯一聲,收好介紹信,拉著顧月淮離開瞭病房。
汪紫嫣看著合上的門,回頭看瞭晏少殃一眼,擔憂道:“應該沒事吧?”
金燦小聲道:“晏大哥要離開青安縣,顧姐肯定不高興瞭。”
雷毅嘆瞭口氣,不知道該說什麼,隻緊瞭緊金燦的手,世間最難的就是離別。
晏少殃興致也不高,趴在枕頭上沒說話,好不容易有人能夠理解關心大哥瞭,可才過瞭多久,就又要發生改變,這一分離,也不知道多久才能再見瞭。
*
晏少虞拉著顧月淮,兩人離開醫院,漫步在人潮湧動的街頭。
兩人都沒有開口,不知過瞭多久,晏少虞壓低聲音道:“對不起。”
顧月淮微頓,按捺住心頭的黯然情緒,偏頭看向晏少虞。
他垂著眼眸,從她的角度看,美的不似真人,長眉狹眸,睫毛如鴉羽一般在他眼瞼下打瞭淡淡的陰影,鼻梁高挺,好看的薄唇輕抿,是極優越的骨相。
這樣好的一個人,卻為瞭心中存續多年的理想在與她道歉?
顧月淮自嘲一笑,怎麼重生一回反倒變得這麼矯情瞭,人活在世上,並不隻是為瞭簡單的在一起,更應該成全更好的彼此,才不枉相愛一場。
這麼想著,顧月淮便挽起唇角,拉著晏少虞走到一個安靜的小巷。
她道:“為什麼要道歉?我知道你承擔的責任有多重,從和你在一起後,就沒想過要成為你的負累,想做什麼就去做,我會永遠支持你。”
顧月淮一把抱住晏少虞的腰,埋首在他懷裡,悅耳的聲音如山間清泉,玉石相擊:“溫室裡長不出經得起風雨的勁松,大勞子生產大隊從一開始就不該是你的歸宿。”
“去吧少虞,我會想你,也會一直等你,等你回來。”
晏少虞看著顧月淮,突起的喉結滾動,心中升騰起一股滾燙感。
她笑起來時眼眸彎彎,燦爛如同春日,而她的話對他來說更是重如千斤。
晏少虞伸手環住她纖細的腰肢,嗅著她頭發上淡淡的香氣,忽然覺得自己擁住瞭一段被煮沸的人生,滾燙,炙熱,令他從身到心,都暖洋洋的。
他長眸輕闔,薄唇勾出微彎的弧度:“謝謝你,月淮。”
顧月淮從他懷中退出一點,在晏少虞疑惑的目光中,驕矜地抬起一點眸子,聲音中裹挾瞭一絲霸道:“雖說我會等你,但你也要保護好自己,我可不想當寡婦。”
她上輩子曾見過一回晏少虞疤痕遍佈的上半身,一些彈孔,甚至靠近心臟。
他經歷瞭太多,數次與死神擦肩,這些種種,足以說明所謂的第八軍區也並非什麼和善安穩的好去處,那裡所執行的任務,一個賽一個危險,稍有不慎就會丟掉小命。
驀的,顧月淮忽然想到上輩子她陰差陽錯替晏少虞擋的那槍。
這輩子已經提前瞭這麼多,應該不會發生瞭吧?
但是牛晉會隱瞞晏少虞即將前往軍區的事嗎?顯然不會。
京城那些魑魅魍魎怎會放任晏少虞安然離開青安縣,從此步上青雲路?
思及此,顧月淮神情變得稍稍嚴肅起來。
晏少虞薄唇微抿,眼瞳中光華流轉,聲音低沉,語氣認真:“我會平安回來。”
顧月淮黛眉緊蹙,說道:“什麼時候走?那個指導員應該會把你的事上報,到時候恐怕會有人來青安縣阻止你前往第八軍區,還是趁早離開吧。”
聞言,晏少虞不語,這一點他也想到瞭。
牛晉以及他背後的人原本針對的就是他,如果繼續待在大勞子生產大隊,難免會給晏少殃晏少離,甚至顧月淮都帶來危險,不過,一旦離開,那往後就真的鞭長莫及瞭。
顧月淮知道他心頭所想,認真道:“你放心,我會照顧好少殃,少離和少棠。”
須彌空間和玉牌重合後,她獲得的助力是巨大的,如果倚靠這樣超凡的能力都沒辦法護住自己想要保護的人,那她這輩子就真的是白活瞭。
晏少虞搖瞭搖頭:“照顧好自己。”
他和顧月淮在一起,從不是惦記什麼,離開大勞子生產大隊是他原本就有的想法,不可能因為忽然離開就把一傢老小盡數托付給顧月淮,那他成什麼人瞭?
他道:“少殃已經能夠獨當一面,少離也不是小孩瞭,不需要你照拂。”
顧月淮失笑,不和他打嘴上官司。
兩人說開瞭這事,原本沉重的心情都放松下來,不過,依然存著些許離別的愁緒。
晏少虞想到尚未解決的事,皺眉問道:“那田靜怎麼樣瞭?”
田靜宛如一個隨時可能爆炸的雷,他作為其中一個知情者,如果就這麼離開的話,那顧月淮很可能會陷入孤立無援的局面,所以離開前,他還是想解決瞭這件事。
顧月淮瞥瞭他一眼,說道:“田靜失憶瞭,已經不記得山坳裡發生的事瞭。”
“失憶?”晏少虞眉尖一凜,語氣有些莫測。
顧月淮笑瞭笑:“你不相信?”
晏少虞桃花眼半瞇著,說道:“田靜此人心思算不上深沉,但秉性狠辣多疑,行事也極具目的性,她不是撞到頭,隻是被捅一刀的話,怎麼會失憶?不可信。”
顧月淮眉梢一挑:“那你覺得她為什麼裝失憶?明明可以憑借此時將我一軍。”
她不知內情,但如今的田靜顯然不是原本的那一個,那人是真的消失瞭,還是借著旁人的身體再度重生瞭,這些都是未知的,還需謹慎。
當然,也不排除是田靜是刻意偽裝成無害的模樣,等待著臨頭一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