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到醫院的時候,正碰上從醫院出來的顧至鳳和顧析淮。
顧月淮迎上去,看著顧至鳳依舊不能動彈的腿腳,不禁皺瞭皺眉頭:“爸?三哥?你們這是準備出院瞭?昨天大哥沒過來?他沒和我說這事兒啊。”
顧至鳳笑道:“哪兒啊,今兒不是顧嘉結婚嗎?我和你三哥準備過去。”
顧月淮瞭然,說道:“那你們路上可慢著點,我就不過去瞭。”
顧析淮翻瞭個白眼:“知道你沒空,得,女大不由娘呀。”
顧月淮彎著眉眼,隻當沒聽到顧析淮的揶揄,抱著東西進瞭醫院,一口氣跑到二樓,還沒進晏少殃的病房,就聽到隔壁病房裡黃晟百無聊賴的怒罵聲。
“這鳥不拉屎的狗屁地方,待著可真沒勁!你說,我要不想個辦法也調回去算瞭?”
陳斌也充當瞭極好的排憂解難的狗腿子:“哥,來都來瞭,想回去也不容易,你看要不找點樂子?這鄉下女人也有漂亮的,玩玩嘛。”
一聽這話,黃晟倒是來勁兒瞭,語氣略帶猥瑣道:“那個護士倒是不錯……”
顧月淮聽到這裡,眉頭不由大皺。
她是知道黃晟這人不老實的,上輩子在知道宋今安對她沒什麼意思後,也曾借機對著她動手動腳,那時候作為她正牌丈夫的任天祥已經死瞭,她也成瞭大隊有名的寡婦。
如今聽到黃晟和陳斌的密謀,她也不稀奇,不過,她隱約記得那時縣裡出過一件大事,縣醫院一名護士上吊自殺瞭,當時這出新聞還是由群眾日報發表出來的,引起瞭極大的轟動,民警調查瞭許久,最後卻是不瞭瞭之,因為護士傢屬選擇瞭不追究。
黃晟這人不擇手段,又提起瞭醫院護士,實在很難不讓人往這方面聯想。
但是上輩子護士自殺是在幾年後,如今提前,難道是因為黃晟進瞭醫院的緣故?
黃晟是因為她才進的醫院,如果因為這個而害瞭一個無辜的護士,正所謂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難免會令她有些不適。
她思緒剛落,晏少殃病房的門就打開瞭,晏少虞看著站在門口神色不佳的顧月淮,長眉也是一蹙,抬手摸瞭摸她的額頭,清冽的嗓音有些低沉:“怎麼瞭?”
顧月淮拉住晏少虞的手,又朝著黃晟病房看瞭一眼,才搖頭道:“沒事,走吧。”
晏少虞若有所思地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也沒多說什麼。
兩人進瞭病房,晏少殃還趴在病床上,不過,看著精神倒是好瞭許多,想來也是離開柳枝大隊後壓力倍減的緣故,畢竟所有人都有瞭出路,再也不用擔心被李衛東禍害。
晏少殃笑著喊瞭一聲:“月淮姐。”
顧月淮頷首,問道:“醫生說什麼時候可以出院瞭嗎?”
晏少殃說道:“說瞭,明天,醫生說明天就能出院瞭。”
聞言,顧月淮微訝:“這麼快?”
晏少殃苦笑一聲,自嘲道:“已經固定好瞭,本來就是需要躺在床上當廢物的病。”
晏少虞一聽,臉色有些不悅地瞥瞭他一眼,冷冷地道:“你要這麼想,和真廢物也的確沒有任何區別。”
作為大哥的晏少虞顯然具有極大的威懾力,這話一出,晏少殃瞬間蔫成瞭鵪鶉。
顧月淮輕聲道:“少殃,你不該這麼想,我聽少離說瞭,如果當時不是為瞭救她,你也不會被坍塌的房梁給砸到脊背,保護瞭妹妹,你是當之無愧的英雄,而不是廢物。”
“更何況你現在躺在床上也隻是暫時的,等你好瞭,多的是事情需要你去做。”
“不要妄自菲薄,等你大哥離開,少離和少棠還等著你照顧呢,你要加油,早點站起來,鄉下的日子可不比京城,吃喝都要自己幹才能有,知道嗎?”
晏少殃一震,看著顧月淮的眼睛有些許濕潤。
他是英雄,而不是廢物?
這個說法聽起來有些新鮮,但不得不說,令他原本無力又愧疚的心境好瞭許多。
晏少殃聲音堅定道:“謝謝你月淮姐,我知道瞭,我一定努力,盡快站起來!”
顧月淮輕笑一聲,抬頭看向晏少虞,露出一個“我厲害吧”的表情。
晏少虞看著她,眼中不由得漾起層層笑意。
“對瞭,大勞子生產大隊知青點的房子墻體開裂,也有坍塌的風險,崔和傑和於建國他們想著重新修繕知青點的房子,但是大隊沒錢,所以我就給瞭借住社員傢的提議,到時候少殃出院瞭,也住到我傢來,和我大哥三哥一起住,怎麼樣?”
顧月淮聲音悅耳,說出的話卻是帶著商量的口吻,她知道晏少虞心裡的驕傲,也怕他覺得他們一傢都吃她的喝她的,從而拒絕這個提議。
晏少殃一愣,也下意識看向晏少虞。
兩人都以為晏少虞會拒絕,可他卻神色淡淡地應道:“可以。”
顧月淮眨瞭眨眼,他答應的這麼爽快,她反而覺得有些古怪,有點不像他的性格,畢竟他可是會為瞭幾頓飯而付她錢的人,沉默瞭片刻,她道:“你不反對?”
晏少虞眼睛掠過顧月淮纖長白皙的脖頸,輕咳一聲,稍稍避開瞭些許,平靜說道:“為什麼要反對?我去瞭部隊後會每個月把津貼給你寄回來。”
顧月淮看著他那雙清冷灼灼的桃花眼,忽然覺得心裡熱騰騰的。
這榆木疙瘩居然開竅瞭,知道采用迂回戰術瞭?
他願意把津貼寄給她,說明心裡是真的把她當做瞭自己人,甚至是愛人,而且他願意把弟妹托付給她,這何嘗不是一種極致的信任?
在經歷瞭晏傢巨變後,他仍願意相信她,這已經是極大的不易瞭。
顧月淮勾瞭勾他的手指,眼中閃爍著貓兒般狡黠的笑意,調侃道:“是嗎?可是我聽說當兵一個月津貼才六塊錢,你確定夠我們幾個花嗎?”
晏少虞聞言,粲然一笑,絢爛至極。
顧月淮看的有些怔然,他素來不喜歡情緒外露,說話行事全憑心意,大抵是並沒有什麼值得開心的事,所以自從他們相識,她很少會看到他笑。
不過,他每一次的笑容,都令人記憶深刻,宛如冰雪消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