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健心知肚明這生意是沒法做的,但想到前景和收獲,還是忍不住唏噓搖頭。
他嘲笑地看著顧月淮:“想法是好的,就是實施起來有點異想天開。”
顧月淮笑瞭笑:“如果我有穩定的渠道可以弄來糧食,雞蛋,水果之類的貨呢?你有沒有那個本事幫我在豐市打造一條前所未有的黑市街,為我賺來源源不斷的財富?”
“我有貨,你有人,做下這筆買賣,是雙贏的結果。”
說完,她放松瞭脊背,斜靠在炕頭的木箱上,抬眸盯著邢健時,眼中是一片毫無起伏的平靜:“不過,你也知道,糧食雞蛋都是禁賣品,為國傢把控著,在官方眼皮子底下幹這個,很容易被盯上,到時候說不定還會坐牢,你敢嗎?”
邢健的第一反應就是反駁,他不信她真能弄來糧食,可觸及她的眼神,卻又怔住瞭。
她的行為舉止略顯慵懶,抬眸平視時,一雙靈動誘人的貓兒眼中卻滿是冷漠,不是一種純粹的冷,反而是帶瞭一股子煞氣,看人時總有種撲面而來的凌厲感。
這樣的人若決定要做什麼,定不是嘴上說說,因為她不會那麼閑。
邢健盯著顧月淮,先前的嘲笑和不信任消失殆盡,沉吟片刻,他道:“我敢!”
他的聲音一如既往的粗獷,和他英俊的面容頗有些不符,可說話時勇往無前的堅定也著實令人欣賞,有著一種極大的反差,再加上身上淡淡的匪氣,別具一格。
顧月淮眉眼一彎,嗓音如山間清泉,玉石相擊:“好!那這生意我們就做瞭!”
她朝著邢健伸出手:“顧月淮,往後你叫我顧姐就行瞭。”
邢健捎瞭捎頭,和顧月淮的手相握在一起,有點不好意思,卻還是語氣別扭地道:“我看你年紀不大,還沒滿二十歲的吧?我已經二十五瞭,顧姐?”
顧月淮淡淡一笑,沒回答,真要按年紀算,邢健該喚她一聲阿姨。
“我先把宋今安帶走,他自會為瞭救人說動宋霖,到時候琉璃廠的事瞞不住,豐市或許會大換血,你隻需要堅守陣營,等待風波過去就是瞭。”
“至於糧食,我過段時間就送過來,提前預祝我們黑市街區成功瞭。”
顧月淮從炕上跳下來,眸子熠熠生輝,朝著邢健露出一個略微和善的笑容。
邢健點瞭點頭:“好,我等你,到時候我們再商討細節。”
眼下沒有見到糧食,說別的都太早瞭,雙方建立第一次信任,隻怕還要等到豐市勢力大換血,且糧食到位之後,到時候才能深入談談黑市一條街的事。
雙方從屋裡出來,天光大亮,紛飛的雪花落在臉上,冰冰涼涼的。
邢健偷瞄一眼顧月淮,摸瞭摸肚子說道:“顧姐,你看我們現在的關系,這毒……”
顧月淮眉梢一挑,環顧四周,慢條斯理的從角落裡隨手摘瞭一節幹草,將之遞給邢健,語氣鎮定又從容:“喏,吃瞭這個就沒事瞭。”
邢健:“???”
他一臉狐疑地看著顧月淮遞過來的幹草,乍一看,和雜草沒什麼兩樣。
邢健眉頭打結似的皺在一起:“你在逗我?”
“愛信不信。”顧月淮呵呵一笑,不欲多說。
虎子拉著顧月淮的手,看瞭看邢健:“啊啊啊,啊啊啊。”
邢健一聽,更加糾結瞭,沒好氣的把幹草塞進嘴裡:“你才認識她多久,就幫著她說話瞭,我看這雜草可不像什麼解毒的草藥,估摸著就是坑騙我的。”
顧月淮輕扯唇角,看傻子似的看瞭他一眼。
雖說現在和邢健勉強算是一根繩上的螞蚱,但他做的這些事也實在讓人誇不起來,沒讓他吃坨大糞已經是她心善瞭,相比之下,一口草難道不夠好?
不等邢健跳腳,顧月淮便道:“行瞭,把宋今安帶出來,我帶他去H省。”
邢健撇撇嘴,倒也沒多說什麼,喊人去把宋今安給帶瞭出來。
宋今安依舊處於昏迷的狀態,看身上的傷勢,實在淒慘,見狀,邢健還眼神虛浮地左右轉動眼珠,生怕顧月淮對他的“惡行”產生什麼想法。
顧月淮神色平淡,像是沒看到似的,說道:“我把人帶走瞭。”
她要處理這裡的事,鐵皮屋裡的其他人就暫且管不瞭瞭。
她原本還想著讓宋今安直接死在這裡,也算是為自己報仇雪恨瞭,可眼下破局的關鍵是他,若人真死瞭,依宋霖的窩囊與保守,不一定會動豐市,可若是有宋今安在旁說服,以他的善心和執著,豐市定會被整頓,私仇隻能暫且擱置。
在晏少虞的庇護下,她不僅學會瞭畫畫刺繡,更多的,還是學會瞭忍耐。
她已經忍瞭那麼多年,在面對田靜時都撐住瞭,更何況是一個宋今安?
邢健認真看瞭看顧月淮,英俊的臉上露出一個復雜的笑:“顧姐,等你消息瞭。”
他信任顧月淮,何嘗不是一場豪賭?
她若是和這宋今安是一夥的,到時候直接帶人來端瞭這裡,他又能怎麼樣呢?
有時候他覺得自己很可笑,在黑暗裡待久瞭,總想著能碰到一束光,如今碰到瞭,怎麼變得畏首畏尾起來瞭,豪賭又怎麼樣呢,他們這群人活著已經是狼狽至極瞭。
賭贏瞭,往後日子天翻地覆,賭輸瞭,他一人扛責,大不瞭一死就是瞭。
邢健笑著摸瞭摸虎子的頭發,輕嘆一聲,他這人不懼死,隻怕他死後,他們沒人管。
顧月淮抬起手,拍瞭拍邢健的肩:“走瞭。”
話落,她一把提起宋今安的後衣領,拖著他從積雪遍佈的小路上漸行漸遠,偶爾宋今安的腰背磕在石頭上,顧月淮也沒有半分停留,冷酷至極。
邢健看的齜牙咧嘴,抽瞭抽嘴角道:“這小子,也不知道怎麼得罪顧月淮瞭。”
他搖瞭搖頭,牽著虎子的手,目送著顧月淮離開。
人生總有些稍縱即逝的機會,而顧月淮,就是邢健的機會。
他往後每每回想起顧月淮被帶回來的今天,總有著一種漂浮在雲端的不真實感,他既慶幸自己抓住瞭機會,又自豪於做瞭這一場豪賭的參與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