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卓勛險險格擋開,溫焓的膝蓋幾乎擦著他要害過去,他兇狠的盯著眼前的人,心頭火氣更盛一層。
偷襲不成,溫焓的第二次攻擊閃電而至,照著他小腿踢去。
陸卓勛不退反進,身體驟然靠近,長腿猛地擠進溫焓雙腿之間,將他整個人籠罩在高大的身形之下,居高臨下的看著他,眼裡陰雲密佈。
“別動,溫少手腕這麼細,不怕弄斷瞭麼?”
溫焓掙紮幾下,束縛他的力量簡直精鋼一樣可怕,他瞪著陸卓勛,“不勞費心!”
“不費心,溫少大半夜不好好睡覺,一個人往外跑,多危險吶。”
陸卓勛嘴上關懷叮囑,膝蓋卻惡意向上頂,溫焓不得不微微踮起腳,整個人向後仰,以期能遠離靠頂在那裡的膝蓋,他臉上出現一抹諷刺的笑容,意有所指的道:“別碰見流、氓就行。”
陸卓勛瞬間被激怒,然而難看的臉色隻出現一瞬間,便消失的無影無蹤,轉而換上似笑非笑的表情,他靠的更近,溫焓整個人都貼在車上,陸卓勛比他高一個腦袋,裁剪得當的白襯衫下,肌肉線條明顯繃緊,帶著蓬勃的怒意和壓迫感,但他的語氣卻出奇的溫柔。
“流、氓?在哪裡?”
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那磁性低沉的聲音幾乎貼著溫焓的耳邊傳來,噴在臉上的鼻息格外火熱,溫焓微微偏開頭。
這個動作明顯取悅瞭陸卓勛,他饒有興趣的看著溫焓,“溫少大半夜起來偷人,不該先反省反省自己嗎?”
“誰偷人?!我帶走的是我自己的兒子!”
陸卓勛做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仿佛剛剛想明白一般,“溫大美人要去哪裡?”
輕佻中帶著不可一世的傲氣,語氣是完完全全的挑釁。
溫焓正要反唇相譏,卻突然想起他剛帶隊的時候,那時他18歲,身體還沒完全長開,帶著少年人特有的纖細。
分到隊裡的人沒有歲數比他小的,更沒有塊頭比他小的,尤其是一對金發碧眼的雙胞胎兄弟,典型的紅脖子昂格魯薩克遜人,體格彪悍,性格惡劣,在訓練營裡名聲在外,教官都不敢惹。
小隊成立第一天,這對兄弟仗著人高馬大,挑釁的叫他小娘們。
溫焓挑唇,罵道:“大金毛。”
趁著對方聽不懂,他瞬間出手,把比他高一頭不止的大個子打飛出去,又沖站在一旁的哥哥勾瞭勾手指,片刻之後,哥哥倒在弟弟旁邊,哥倆幾乎同時從嘴裡吐出顆帶血的牙齒。
哥哥掉的是左邊的牙,弟弟掉的是右邊的牙,一左一右,兩人缺牙的豁口竟互相對稱。
溫焓連個多餘的眼神都沒給他們,從趴在地上的倆人中間瀟灑走過,輕飄飄的撂下句話:“果然是雙胞胎。”
周圍一片笑聲,從此隊裡沒人敢質疑他。
金毛哥倆明面上被打老實瞭,心裡並不服這個黑頭發的東方小子,總是豁著牙,陰惻惻的看著溫焓,執行任務的時候也不肯聽指揮。
一次任務,哥倆再次違背溫焓的命令,導致身受重傷,他們身處險境,那種情況下,沒人會去救他們,可作為隊長,溫焓自認對組員有一份責任,硬是冒著槍林彈雨把他倆搶瞭出來,任務也在溫焓出色的表現下順利完成。
大小金毛康復之後,溫焓第一時間揍瞭他們一頓,又罰他們做半年的飯,這哥倆一口答應,然後請瞭半個月的假,回來就把西紅柿炒雞蛋搬上餐桌,後來溫焓才知道,他倆去瞭唐人街的中餐館,花錢給人當瞭半個月的學徒。
小隊執行任務的地點往往條件惡劣,有時是東南亞的莽莽雨林,有時是中東的沙漠,吃飯全靠對付,哥倆卻總能神奇的從包裡掏出一些中餐食材。
兩兄弟發誓要喂胖溫焓,以保證隊長的身體發育為己任,變著花樣做各式大餐,廚藝越發精湛,溫焓也成為他們在任務中最可靠的倚仗。
在組織的幾年裡,溫焓和他小隊的名聲越來越響,他常常憑借出神的黑客技術,攻克敵方防禦系統、無人機、溝通渠道,甚至直接搗毀對方的指揮系統,不費一兵一卒的取得勝利,被稱為東方巫師。
雙胞胎也跟著闖出名號,提起大小金毛無人不曉,溫焓曾想告訴他們,在華文裡,金毛是一種寵物狗的名字,然而看到這哥倆拍著澎湃的胸肌,驕傲的報上名號時,溫焓決定把真相爛在肚子裡。
有時遇到隊伍間的配合,其他的小隊也格外聽指揮,除瞭震懾於溫焓的個人能力外,也期待任務結束,能跟著蹭一頓火鍋。
這是溫焓前世記憶中,為數不多的,值得回憶的地方。
直到一次任務,大金毛一如既往的對溫焓說:“溫,掩護我們。”
溫焓笑笑,眼睛對著瞄準鏡,簡短的說瞭句,“Go。”
可射擊的時候,他發現自己扣不下扳機,不論怎麼努力,那些早已刻進肌肉記憶裡的動作都無法做出來。
瞄準鏡裡,大金毛身上炸出一朵血花,沖在前面的小金毛也應聲倒地,溫焓想也不想的沖出去,就在快沖到跟前時,他卻突然停住瞭,他的腿不聽使喚。
彈雨紛飛裡,大金毛一把將他拽倒,翻身趴在他身上。
砰!砰!
子彈巨大的沖擊力隔著隊友的身體傳來,溫焓耳邊傳來大金毛嗓子帶血的聲音,“不是你的錯,離開這裡,回到你的傢鄉去,去看醫生,活著,溫,這輩子跟著你,值瞭.....”
血腥味在空氣裡彌漫,溫焓滿臉是淚,大金毛的血液頃刻浸透他的衣服,灼燒著他的身體,可是他動不瞭.....
等他再次醒來,已經是一個星期之後瞭,溫焓遍體鱗傷,隻知道任務完成瞭,但完全不記得自己是怎樣完成的任務,記憶裡唯有鋪天蓋地的悲傷與無能為力。
後來,他被檢查出漸凍癥,在組織要處理掉他的時候,溫焓消失瞭,回到他出生的故土,在他長大的小城找到間療養院。
無盡的歲月裡,溫焓獨自感覺著身體機能一點點在流逝......
“你......”陸卓勛下意識松開手。
溫焓的臉上沒什麼表情,但近處的陸卓勛卻看得清楚,那一瞬間,他眼中的情緒過於濃烈,那種巨大的悲傷,雜糅著難以承受的自責和無法彌補的遺憾,他仿佛被悲傷淹沒,好像一用力,整個人就會碎掉。
“溫焓......”陸卓勛的目光中流露出些許擔憂和疑惑,他越來越看不懂這個溫焓瞭。
然而溫焓的情緒轉瞬即逝,再看過來時,眼神依然凌厲無比,剛剛的一切如同錯覺,兩人的視線重新在半空碰撞,氣氛再次緊繃,空氣裡仿佛有一根看不見的弓弦,一觸即發。
就在這時,車裡的寶寶突然大哭起來。
陸卓勛登時放手,溫焓連忙轉身。
當他從豪車後座拎出個草編籃子的時候,陸卓勛瞪大瞭眼睛,漸漸地,空氣中彌漫出一種奇怪的味道,說香不香,說臭不臭。
陸卓勛的嘴角抽搐,“你拿這種臭東西裝我兒子!”
溫焓白瞭他一眼,反駁道:“榴蓮不臭!”
籃子裡,小寶寶被幾層厚厚的被子包裹著,隻露出肉嘟嘟的小臉,看起來像個繭蛹,兩泡可憐巴巴的淚花掛在他臉上,一看到溫焓,小寶寶神奇的停止哭泣,在陸卓勛無比震驚的目光中,朝溫焓咧嘴笑瞭起來。
從出保溫箱開始,陸卓勛每天親力親為,盡心盡力,夜裡幾小時起來喂一次奶,換尿佈的時候,他自己都不相信,有一天他竟然能為另一個活物做這種事,然而就算黑眼圈都熬出來瞭,小傢夥卻很少對他笑,而溫焓卻隻要露個臉就可以。
溫焓稀罕慘瞭這個小傢夥,他抱著籃子,在寶寶的小臉上香瞭一個,小寶寶掛著淚水,笑的嘎嘎的。
陸卓勛瞳孔巨震,心裡酸甜苦辣咸匯聚到一起,變成酸酸酸酸。
居然親一下就可以!
溫焓並不知道陸卓勛豐富的內心世界,見他瞪自己,便毫不客氣的回瞪,轉身從後座拉出包裹,急急忙忙找奶瓶和奶粉。
寶寶肯定餓瞭。
陸卓勛目光落在打開的包上,裡面兩大罐奶粉、保溫杯、一個大水壺、全套的沖奶粉工具、尿不濕,剩下的都是寶寶的衣服。
全是給孩子用的東西。
溫焓手忙腳亂的準備沖牛奶,卻對著幾個不同大小的量杯犯瞭難,他回頭看向陸卓勛,眼神中帶著求助。
陸卓勛從懷裡掏出個奶瓶,裡面有泡好的牛奶,他朝溫焓一揚下巴,“孩子給我。”
從寶寶出生到現在,溫焓還沒親自喂過他,他從陸卓勛手裡搶過奶瓶,放在臉上試溫度。
“......”陸卓勛手裡一空,這個溫焓踢他,罵他,現在還搶他手裡的東西,在忤逆他這件事上,溫焓簡直天賦異稟,“你知道什麼溫度合適?”
溫焓幹瞪眼,他確實不知道。
“37到40度,你再不給兒子喝就涼瞭。”陸卓勛鄙視道:“你會喂?”
溫焓:“......”
瞭不起麼?
他把奶嘴慢慢塞道孩子嘴裡,小寶寶餓壞瞭,喝的嘖嘖有聲,簡直香到不行。
喂完奶,溫焓動作輕柔的擦掉寶寶嘴邊的奶漬。
按照陸卓勛對他的厭惡程度,他不可能允許自己留在孩子身邊,這是溫焓無論如何也無法接受的結果,但他和陸卓勛的實力相差太懸殊,今天肯定跑不掉,隻能從長計議。
溫焓將奶瓶還會給陸卓勛,開口道:“我餓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