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小李的通知,何主任和值班護士很快趕到,看到床上躺著的人,心裡都有些驚訝。
醫院都傳陸總對孩子很上心,但對這位溫少卻非常厭惡,去父留子是必然的事,可這個時間點,溫焓竟然出現在陸總屋裡,看樣事實也不盡然。
何主任並不知道溫焓醒瞭,也不知道今晚發生的事,心裡一肚子問號,陸總把人抱過來幹什麼?
然而面對這位氣勢強盛的年輕老板,何主任有再多疑問也不敢表露,他恭敬的開口道:“陸總,您找我。”
陸卓勛:“溫焓剛剛醒瞭,他現在在發燒。”
何主任面露驚喜,“您是說病人醒瞭,醒來後又發燒昏迷?”
陸卓勛點點頭。
“太好瞭!您能跟我說說病人醒來後的情況嗎?”
何主任身後,小李的臉都快埋到胸口瞭,陸卓勛瞟他一眼,目光重新看向何主任,半晌才緩緩道:“他,醒來後做瞭些運動。”
“......”這回答實在含糊,根本不是陸卓勛的風格,何主任眨瞭眨眼,“病人目前身體虛弱,很多運動不適合做,嗯,陸總,您跟我說說他做的什麼運動?具體做瞭多長時間?”
溫焓昏迷的原因,陸卓勛不便對何主任講,總不能說是因為打保鏢太操勞導致的,一來要給下屬留點面子,二來這種事他也臉上無光,陸卓勛默不作聲的盯著何主任,臉色漸漸沉下來。
何主任扶瞭扶眼鏡,心頭掠過一絲怪異,跟著陸卓勛時間久瞭就會知道,他其實是個非常好相處的老板,給錢大方,話不多,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擁有超高的智商水平,因而對事情的判斷及其準確,且指令清晰,身處高位,在體力和智力上的雙重碾壓是他身上壓迫感的來源之一,何主任開始額頭冒汗。
就在這時,身後的護士小姐姐偷偷戳瞭他一下,何主任一激靈,瞬間福至心靈。
深夜、一些運動、發燒、昏迷.....
陸卓勛的含糊、沉默,以及那一絲不易察覺的難以啟齒,這些連在一起,所有的怪異都有瞭答案,自己竟然還問持續瞭多久?!陸總大概以為他是個傻子吧!
何主任老臉通黃,尷尬的想原地退休。
病床上,昏迷中的溫焓對此一無所知,因為發燒的緣故,他蒼白的臉頰現出薄粉色,眼尾和薄薄的眼皮處的顏色更為濃重,好似哭過一樣,整個人透出一種極致的脆弱美感。
醫者仁心的白衣天使們生出同情,又浮想聯翩,太可憐瞭,陸總雖是個好爸爸,但不是個好男人,他還沒出月子啊,陸總怎麼能......
該怎麼勸啊?!誰敢勸啊?!可病人經不住起折騰啊!
何主任在內心咆哮著流淚,職業操守最終戰勝瞭對老板的恐懼,他艱難開口道:“陸,陸總,病人現在身體弱,不適宜做......,額,一些運動,還是要靜養。”
看著吞吞吐吐的何主任,陸卓勛瞇起眼睛,陳述事實道:“他自己要運動的。”
這是什麼麼虎狼之詞!
醫護們默默吐槽,半夜把人弄得發燒,現在提上褲子就沒感情瞭,這個世上真沒好男人嗎?!
何主任咳嗽一聲,著手安排工作,“先,先準備給病人輸營養液。”
陸卓勛冷著臉不想說話,看溫焓那虛弱的樣子,還是把他吃的東西一樣不落的告知何主任:“他剛剛吃過瞭,吃的一碗白粥、一小碟青菜、一小碟冬筍、一個蘋果,唔,我還喂瞭他一瓶嬰兒奶粉。”
何主任臉色古怪的重復,“嬰兒奶粉?!”
陸卓勛終於註意到他們的不自然,他不願意工作人員誤會自己和溫焓的關系,難得多解釋一句,“喂著玩的,至於要不要打營養液,你們自己判斷。”
喂著玩的......
喂著玩的......
現場眾人的腦袋轟一下炸瞭,炸出一朵朵黃色的煙花,這種情、趣是可以說的嗎?!陸總是不是太拿我們不當外人瞭?!
“啊,啊。”何主任的十根腳趾瘋狂摳鞋底,“陸,陸總做的有道理,病人剛醒,腸胃弱,嬰兒奶粉營養豐富還好吸收。”
兩個小護士頓時佩服的五體投地,在心裡狠狠豎起大拇指
陸卓勛認可的點頭。
何主任再次扶眼鏡,這是他尷尬和緊張時的習慣動作,“那就不用輸營養液瞭,打營養液會影響食物吸收,對病人反而不好,小劉,先酒精擦拭......”
書房裡。
偌大的空間被打掃的一塵不染,接近五米的挑高下,歐式落地窗厚重的窗簾從屋頂垂到地上,巨大的水晶吊燈光華璀璨,辦公椅後的書架上擺滿各種書籍,英文,德語,法語.....
因為主人鮮少來這裡的緣故,頂層書房少瞭幾分人氣,像裝修考究的豪宅樣板間。
陸卓勛朝房門指瞭指。
小李趕緊去關門,打開排風,陸卓勛掏出煙,點上,深深吸瞭一口,“怎麼回事?”
“我聽見溫少屋裡有動靜,就進去查看,結果一下就被砸暈瞭,被扒,扒瞭衣服。”
陸卓勛撩起眼皮看他,小李表情窘迫至極,他是體校武術系畢業,初中就開始拿獎,給陸總當保鏢後從沒出過差錯,今天簡直丟人丟到姥姥傢。
小李面皮發燙,一張黑臉有向紫紅發展的趨勢,“溫少穿著我的衣服,一路先去瞭監控室,在那邊撂倒兩個弟兄,臨時改瞭監控畫面,還拿到瞭管理員權限,他在監控室查找到小少爺房間的位置,然後用麻藥放倒大李哥,拿走他身上的車鑰匙,帶著小少爺,去到負一樓的停車場,然後就,就被您抓到瞭,哦對!半路還去瞭趟保潔間,拿走阿姨一個籃子。”
不到十五分鐘,放倒四個保鏢、改監控、拿管理員權限、確定孩子的位置、取得車鑰匙,溫焓的整個行動無比迅速,一步一步,環環相扣,處處透著細致的部署,更可怕的是,當他還在手術,生死未卜的時候,他就開始謀劃這一切瞭,這個人太可怕瞭!
小李事無巨細的匯報,生怕漏掉一個細節,會影響老板的判斷。
陸卓勛在寬大的辦公桌後吞雲吐霧,看不清表情,他琢磨著如果保潔間沒有那個籃子,溫焓會不會拿垃圾桶裝他兒子,否則他去那裡幹什麼?
小李緊張的後背冒出一層熱氣,今晚是整個保鏢團隊的恥辱,也是整個團隊的失職,他心裡正懊悔難堪,就聽對面突然笑瞭一聲。
陸卓勛將煙頭暗滅在煙灰缸裡。
小李感覺自己腿肚子直抽筋。
陸卓勛:“大李怎麼樣瞭?”
大李是保鏢們的頭兒,他是陸卓勛從國外帶回來的,這麼多年一直跟在他身邊,據說之前是雇傭兵,也是這幫保鏢的總教頭,誰知今天能栽在個林妹妹手裡。
“大李哥人沒事,估計明天才能醒,麻藥的來源已經去查瞭,現在監控系統恢復瞭,安保也重新安排好瞭。”
陸卓勛:“麻藥來源不用查,你跟林爵說一聲,溫焓拿什麼東西砸的你?”
“花瓶。”小李的臉漲成豬肝色,這是他一生的污點。
陸卓勛:“你先去休息,明天自己到樓下拍個片子看看。”
小李應聲退出去,陸卓勛獨自坐在書房,又點瞭根煙,臉上喜怒難辨,一支煙抽完,他站起身。
次臥裡,溫焓纖細白凈的手背上貼著醫用膠帶,青色的血管看起來格外明顯,點滴不斷落下,那人躺在厚重的被子裡,纖瘦的身體好像不存在。
陸卓勛到的時候,何主任手裡面拿著瓶藥,正掀被子,臉上帶著不同尋常的緊張與窘迫。
從醫這麼多年,以何主任的醫術和經驗,他不該這麼緊張,陸卓勛疑惑的皺眉,以為他要查看溫焓腹部的傷口,卻見何主任的手向溫焓腰上伸去。
“你在幹什麼?”
“啊!陸陸,陸總,擦藥!我擦藥!”何主任本來就精神緊繃,被陸卓勛這麼一問,險些摔瞭手裡的藥瓶。
他以為溫焓那裡受傷瞭,雖然見多識廣,但何主任從沒親自做過這樣的事,又不好讓幾個小姑娘上藥,隻好硬著頭皮自己來,得知老板密辛的何主任,自動帶入電視劇裡窺見皇傢秘密的太醫,那在古代是要殺頭的!
“陸總,我,我查看一下溫少的新傷,要,要上藥。”何主任囧到手足無措,頭頂上全是汗。
溫焓身上並沒有其他傷,發燒是因為身體虛弱,陸卓勛盯著他光亮的腦門,發現這位下屬今天格外不對勁,“他沒事,你先去忙吧。”
何主任擔心的看瞭眼溫焓,開口囑咐,“陸總,病人想運動,您也不能讓他運動,不,不運動最好。”
窗外天色微明,再過幾個小時天就要亮瞭,陸卓勛連日照顧孩子,今天又被溫焓折騰到現在,額角隱隱作痛,他抬手揉瞭揉太陽穴,朝何主任擺擺手。
“嗯......,”何主人原地轉瞭一圈,到底沒走,他放下藥瓶,旋風一樣往外刮,出病房前留下句話,“這個最好事先用。”
溫焓還在沉睡,臉龐精致漂亮,下頜線弧度利落而清晰,冷白的皮膚細膩的近乎透明,這樣躺著的時候,他脆弱的像秋末寒風中嬌弱的花朵,又像生病的小貓,可當他睜開眼,那種凌厲的美,任誰也無法將他和弱者聯系在一起。
陸卓勛有一絲恍惚,這真的是那個人麼?
太違和瞭......
他拿起何主任留下的藥瓶,包裝粉藍相間,全是英文,風格艷麗獨特,他常年練習散打格鬥,受傷是常有的事,何主任從沒給他開過這種傷藥。
陸卓勛右眼突兀的跳瞭幾下,他將瓶身翻轉,在看清用途後,氣的一口氣差點沒上來,怪不得別人用那種眼神看他!
塑料藥瓶被捏的咯咯作響,他恨不得跑出去,把滿腦子黃色廢料的何主任揪進來!說清楚!
然而性格使然,陸卓勛拉不下面子做這種事,偏偏溫焓人事不省的躺在病床上,一副被摧殘蹂、躪的模樣。
陸卓勛咬牙切齒。
溫焓!還我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