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側妃心善,隻是這小宮女瘋瘋癲癲,若到瞭府上,恐怕會惹出事端。側妃若有意,奴婢大可為側妃另行挑選兩個送到府上。有擅梳頭的,也有擅調香的。”薑花臉上笑容不改,應對起薛清茵來,也是遊刃有餘。
小宮娥的心一下又墜入瞭谷底。
這話……宣王妃該怎麼答呢?不,宣王側妃該怎麼答呢?
小宮娥也是如今才知道,原來她是側妃。
側妃自然不比王妃的地位,要救她們隻怕更難瞭。薑花又一向聰明。這話便明顯是在給宣王側妃挖坑呢。
側妃若是拒絕,便顯得可疑。因為沒道理啊,放著能為她爭寵的宮女不要,轉而非索要一個傻子不可。
若是應下,那東宮豈不是還能借機安插人到宣王府上去?
這是一個困局。
小宮娥趴在地上,面上仍在裝狗。但內裡已是心急如焚瞭。
薛清茵這廂卻是面露猶豫之色,又抬瞭抬下巴,面上倨傲之色更甚,她問薑花:“你?你做得瞭主?那擅梳頭擅調香的宮女,當真能送我?”
薑花笑道:“奴婢位卑,自是不敢與側妃比。但奴婢在太子殿下身邊伺候數年,卻也是內廷女官。這點主還是能做得瞭的。”
薛清茵卻露出提防之色道:“是嗎?你不會是故意坑害我吧?若真有這樣厲害的宮女,太子妃怎麼舍得讓給我?素聞內廷女官,多有與主人爭寵之事發生,你莫不是想借我……”
薑花聽得頭疼,沒想到薛清茵有點小聰明,但又不多。
別人看破瞭什麼陰謀詭計,都是藏在心裡。側妃倒好,張嘴全說出來瞭。
再說下去,就要說成是她和太子妃爭寵,故意使的計謀瞭。
薑花臉色鐵青,連忙打斷瞭薛清茵:“側妃都是從哪裡聽來的這些?東宮上下,尊卑有序,豈有爭寵之事?側妃若心有疑慮,奴婢就不再提那兩個宮女瞭。”
薛清茵還小聲嘀咕道:“你們這些做奴婢的,就是花花腸子多。倒還不如一個傻子叫人放心。”
薑花面色又扭曲瞭下,差點繃不住心頭的火氣。
“側妃不是要去見太子妃嗎?咱們還是先快些前去吧。”薑花催促道。
她再也不想聽這位側妃說下去瞭。
難怪那日太子殿下也被她氣得不輕。
“走吧走吧。”薛清茵撇嘴道。
小宮娥還傻傻趴在那裡,一時間沉浸在巨大的沖擊之中。
就、就這樣解決瞭?
她搖搖晃晃地爬起來,在四周轉瞭兩圈兒,才跟瞭上去。
纏綿病榻久瞭,太子妃的聽覺反而愈發敏銳瞭。
薑花方才帶著薛清茵抵達瞭殿門口,太子妃便聽見瞭動靜。
“是佳玉回來瞭嗎?”
太子妃很擔憂。
她知道自己的身體每況愈下,她知道小宮娥已經等不下去瞭,所以才會一而再再而三地大膽出手。
尤其今日,她醒來後,心便不知不覺地吊到瞭嗓子眼兒。仿佛將有極不好的事要發生。
萬萬不要是佳玉為瞭她做出什麼傻事!
“佳玉?是你嗎?”太子妃再度從喉中擠出聲音,而後艱難地掙紮著坐瞭起來。
“那個小宮女的名字叫佳玉啊?”薛清茵問薑花。
裡間的太子妃聽見聲音,心頭一凌,便立即抿住瞭唇,再沒發出半點聲響。
她知道,有陌生人來瞭。
那廂薑花推開殿門,道:“嗯。……殿內多病氣,藥味兒也濃重得很。側妃行過禮便走吧。”
太子妃聞聲,心頭狠狠一跳。
側妃?
來的是誰?
薛清茵問:“太子妃得的是什麼病啊?”
薑花道:“帶下之癥。”
所謂帶下,便是指帶脈以下的婦科病。
“東宮醫官昏聵無能至此嗎?竟連帶下之癥也治不好?”薛清茵又問。
薑花神色淡淡:“非是醫官無能。帶下之癥自古便棘手得很,因此而死去的女子不知有多少。身份貴重也抵不住病痛的折磨。”
這薑花倒是沒撒謊。
薛清茵也知道古代醫療水平低下。尤其是婦科聖手少之又少。
女子病瞭,哪個會請男大夫到傢中來診病呢?
還是女醫太少瞭。
以至於許多女子一旦滑胎、月經不正,又或是有產後的病痛,多數都隻能生生等死。
知道是一回事,薛清茵嘴上還是發出瞭無知的聲音:“治不好自然是醫官的過錯,難不成還是太子妃的錯,錯不該生這樣的病嗎?還是你們東宮中人待人太過寬厚。我也有舊疾在身,府中禦醫斷不敢說不能治的話。我看不止是你們太子妃,就連太子也該多換幾個禦醫瞧才是……”
薑花的嘴角抽瞭抽。
這側妃仗著宣王寵愛,好生囂張。
“側妃有所不知,宮中的禦醫都是有定數的。哪幾個是東宮用的,哪幾個是陛下用的,又哪幾個是後妃、太後用的。不能輕易亂瞭規矩。宣王府到底是在宮外,若一個診治不成,還可再換鄉野大夫。但宮中的貴人,能用那鄉野間的人嗎?側妃以後還是莫要說這樣的話瞭,隻怕外頭的人聽瞭會取笑側妃不懂規矩。”薑花不急不緩地道。
就差沒直接諷刺薛清茵胸大無腦瞭。
太子妃的唇邊都不由漫起一點苦笑。
薑花的段數實在高出太多,要糊弄住這位側妃,恐怕是輕而易舉。
卻聽薛清茵輕哼一聲,不屑地道:“所以說你隻能當奴婢呢。”
薑花臉色又青瞭青:“側妃何出此言?”
薛清茵得意道:“要換大夫有何難?請聖上下旨就是瞭。”
薑花無語。
你當陛下下旨是發大白菜呢?這樣容易的?
薛清茵道:“父皇是個慈和之人,一定會同意的。明日,不,今日我就去同父皇說。”
薑花更無語瞭。
你有沒有搞清楚你自己的身份啊?你是個側妃啊。你想見就見到陛下?還膽敢口稱“父皇”!
薛清茵卻還挑揀上瞭。
她咂咂嘴道:“若是父皇抽不出閑暇來……”
薑花心下冷笑。一定是抽不出來的。
薛清茵語氣一轉道:“那我便去找祖母吧。”
薑花忍不住瞭:“祖母?”薛傢的老夫人?
薛清茵道:“便是太後娘娘啊,這你都不知道?”
薑花:“……”
薛清茵似是越發得意瞭,炫耀起來:“前幾日父皇和我們一同前去拜見祖母,也就是太後。祖母見瞭我,很是喜歡,當即大手一揮,賞賜瞭我許多東西。你見過瑪瑙鑲金的香盒長什麼模樣嗎?你知曉九枚金錠有多沉嗎?你知曉孔雀石的頭面有多美麗嗎?”
薑花心中狂跳。
這宣王側妃竟然連陛下和太後也對她另眼相看?
不應當啊!
就、就這麼個花瓶!
但薑花知道,她不是撒謊。
畢竟在宮中要核對容易得很。
何況誰敢拿太後撒謊呢?
她不會真跑去求個懿旨吧?
“瞧你這沒見過世面的樣子,將你嚇呆瞭吧?”薛清茵一聲輕笑,將薑花的思緒喚瞭回來。
薑花都快被她氣吐血瞭,但面上還是強忍著道:“是,奴婢沒有見過世面。”
太子妃都能聽見薑花語氣裡的憋屈。
多痛快啊。
多久沒曾見過薑花吃癟瞭。
太子妃差點笑出聲。
不論這位側妃手段如何,但氣人的功夫是一等一的好!
總也能叫她今日心胸舒暢些。
就算死在這裡,大抵也是心情愉悅地死去瞭。
終於,薛清茵繞過瞭屏風。
太子妃一眼便瞧見瞭她。
殿門大開。
那光透過來,落在她的身後。
便好似她踩著日光,步履輕盈地走來。
是個絕色美人。
太子妃恍惚地想。
“見過太子妃。”薛清茵微微福身,而後便飛快地直起腰來,疑惑地問薑花:“這是太子妃吧?怎麼瞧著快死瞭的樣子?”
薑花哽瞭哽,道:“是,這便是太子妃。”
宣王側妃這般口無遮攔,遲早有一日死自己這張嘴上!
薛清茵懷疑地盯著她:“都病成這樣瞭,我說應該換禦醫,你還百般阻攔。你……”
薑花連聲道:“非是奴婢阻攔啊,太子妃自打小產後,身體便每況愈下。奴婢多是在太子身邊伺候,也不知曉這裡的情形,便是知曉也沒什麼法子啊。說到底還是太子妃身邊伺候的人不夠盡心,今日奴婢就報到太子那裡去,一個個都不饒過!”
薑花說這話的時候,眼底飛快地掠過瞭一點冷色。
太子妃知道,她這是在甩鍋。
也知道她這是出言威脅。
若真借機處置瞭太子妃身邊的人,那就等於將最後剩下的對太子妃有忠心的人也剪除瞭。
薛清茵輕哼一聲:“我最討厭那些個借著貼身宮女的身份,便勾搭主上,還借機謀害主母的小賤蹄子瞭。你最好不是。”